第八章 談判，一年之約
3.07
馬車緩緩地行駛在林子里，此刻正值初春，春江水暖，鳥兒也都出來了。
時不時飛蹭到轎檐下的銀鈴，「叮噹」一聲隨風而起，好不愜意。
然僅僅幾寸之隔的車內，卻儼然充斥一片緊張壓迫的氣息。
蕭洺陰冷地盯著被壓在身下的女子，左手扣住她的雙手，右手則拿著一把鋒利的短刀在她臉上來回比劃著，薄淡的唇掀起一絲冷笑。
「你究竟是誰？」
「我是沈傾鸞，王爺不早就知道了嗎？」像蕭洺這般心思敏銳之人，她不信會在沒搞清自己身份之前就爽快地答應幫助。
當然，事實上也沒那麼爽快。
「呵，曾經的三無千金竟然會醫術，你說……這話鳳京中誰會相信？」
能夠一眼看出他身中寒毒，這樣的人絕對不簡單，而對於這種人，要麼為自己所用，要麼就除之後快。
可偏偏她是沈家女，那就只有一條路。
沈傾鸞欲哭無淚，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談判在第一步就夭折了，因為蕭洺根本不相信自己會醫術，甚至不願意聽自己的解釋。
「之前我的確不會醫術，但兩年前我被接到了扶風，跟著祖父學習了許久，又經過高人指點，為何不能會解毒呢？」
這個理由可以說得過去吧，她又不是智障，兩年，可以學成了。
然而蕭洺卻是輕哼，滿臉都是「你看我信嗎」的表情。
「我發誓，我絕對沒有騙你，我不是誰的眼線，更不會出賣王爺。」
究竟怎樣說他才會信，方才她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他眼中的殺意。
他是真的想殺了自己。
「世上唯誓言最不可信，一句話罷了。」
「我可以對天發誓！」沈傾鸞左想右想，也不明白他是從哪裡看出自己有能力威脅到他啊，語氣認真道，「我絕對不會背叛你，也沒有理由去背叛你。想必王爺已經調查過我的身份，我兩年前被帶回扶風時就只剩半口氣，而下手之人正是我繼母，我父親常年在外，沈家眾人冷眼旁觀，我是絕對不會幫著沈家人的。此次回來也是皇命難為，想必殿下比我更明白眼下局勢。皇帝既然納了我妹妹為妃，我便不再有這條路。同樣，他也不會將我賜給任何一個世家公子或親王，若不是王爺命不久矣，你也不是我能選擇的，我只有和親。」
沈傾鸞此話並不假，她縱使再「三無」，也是沈家的嫡女，身後還有個隱世多年的暮家，若嫁給一個身體健全，有權有勢的親王或世家公子，那便會對皇帝構成威脅。
「聽起來確實如此？」蕭洺眉毛輕挑，就在沈傾鸞以為他要鬆口的時候，卻話鋒一轉，漫不經心道，「但……你不害本王，本王就不能殺你嗎？」
「正巧本王也不願這場賜婚，若我在這荒郊野嶺殺了你，你猜會不會有人發現？奧，你昨晚不是被賊人劫走了嘛，你說我拿這個當借口好不好？」
好什麼好!
沈傾鸞都快哭出來了，當著別人的面討論別人的死法，還問好不好，這真是人能幹出來的嗎？
刀尖上寒意觸碰到她臉頰的那一刻，恐懼不受控制地從心底升起，是死神立在眼前的感覺。
沈傾鸞心臟跳地極快，臉上強裝鎮定，「不會，王爺絕不是濫殺無辜之人，王爺既有『戰神』之名，定是愛民如子、宅心仁厚、行事光明磊落……」總之，各種夸人的詞不要命的往外
輸出，要不是今日被逼，她都不知道自己這麼會夸人。
這馬屁拍得她都快詞窮了。
「王爺你真的不試試嗎，我可以緩解你的寒毒，把你毒發的次數控制在每月一次，而且祖父都說我有天賦，說不定我研究研究，就能根治了呢？你如今已然這樣，試試真的不虧。」
有那麼一瞬間，沈傾鸞感覺自己跟超市搞促銷的一樣。
就差直接說，來吧來吧，入手不虧。
「而且我求的不多，只要王爺在解毒之後給我一封和離書，我立馬就走，絕對不佔著王妃之位。」
和離？說到這兒蕭洺眼中閃過一抹寒光，原來她打得這個注意。
在這個時代，說實話和離與被休沒有區別，這對他來說並不難，但這個條件確實有點吸引他的興趣。
見蕭洺眼神一頓，沈傾鸞感覺有了苗頭，開始慢慢加註。
「王爺，我要是死了，皇帝肯定還會給你塞人，說不定還不如我。你放了我，我不僅幫你解毒，身為王妃的職責或者需要我出面的地方，我絕對義不容辭。」
沒有比她更聽話的了。
「是嗎？」蕭洺看著眼前臉快要皺在一起的女子，心裡頗覺可笑，但不可否認這些條件他很心動，悠悠道，「以沈大小姐的醫術，要徹底解了本王的毒，需要多久？」
他的聲音輕柔，沈傾鸞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情，那眼神明明就是在警告她，敢說錯一點她小命就沒了。
沈傾鸞邊注意他的神情邊道，「緩解寒毒至少需要三個月，而要研製出徹底解毒的葯怎麼說也得一年。」
「哦？沈大小姐不是天賦極佳之人么，想必可以更快。」
這……
簡直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她現在有種想撞死的衝動。
她爺爺作為中醫界的大拿，還研究十幾年了呢？她一個雖在中醫世家卻不知死活勇闖西醫圈的奇葩，何德何能啊。
但，她沒有選擇。
沈傾鸞感覺只要自己敢開口拒絕，那柄鋒利的刀就會跟她的脖頸再次來個親密接觸。
可是這也不能張口就來，隨便誇下海口吧，若最後沒能研製出解藥，不用懷疑自己會死得更慘。
於是懷著真誠得不能再真誠的態度對上那雙冰冷的黑眸，她絲毫沒有閃躲，苦笑道，「至少一年，再不能少了。」
蕭洺盯著面前一臉愁苦神色的女子，估計也不敢作假，方才鬆手，但也不忘威脅一句。
「最好不要耍花招。不然，這把刀遲早會屬於你。」
沈傾鸞連忙擺手，「不會不會。」
她惜命得很。
她還要留著小命回去呢!
最終，這場沒有腥風血雨但依舊令人心驚肉跳的談判，以沈傾鸞的再三屈服而告終，定下了一年之約。
一年之後，她為蕭洺徹底解毒。而作為交換，他給她一封和離書，還她自由之身。
蕭洺坐回他的位置，瞥著對面一副認命又暗自輕嘆的女子，眼中閃過一抹欣賞的意味。
不得不說，這個女人很聰明。
她知道自己需要什麼，更知道她可以拿什麼做籌碼。
解毒是，一個可以做擋箭牌的王妃是，她的條件亦是。
看似被步步緊逼，實則她想要的都拿到了。
但更令他欣賞的，是她有自知之明。
這樣的女人，可比沈傾瑤那個無腦嬌縱的小白花強了不止一星半點。
蕭洺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意。
皇帝千算萬算，有沒有想過自己會錯算這關鍵的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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