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如意
11.72
裴老夫人有意責難，早早令人撤了祠堂的地龍，只留下供奉靈牌的燭火，寒風凜凜，垂落至地面的經幡飄逸鼓動，幽森清冷，莫名叫人膽寒。
柳玉瑤跪在蒲團上，孫嬤嬤押她進祠堂時將她推倒在地，膝蓋磕在冰冷的地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孫嬤嬤臉色微變，連忙讓人把蒲團拿過來墊在她的膝下，帶著人急匆匆的走了。
柳玉珊遞來的那杯茶，是上好的陽羨，柔白如玉露，是個好茶，不懷好意的是柳玉珊，那杯茶入了她的口，卻趁著柳玉珊不備時，盡數吐在手帕之中。
柳玉瑤渾身僵冷，身後的門無聲的打開，裴雲川走到柳玉瑤的身後，目光落在她瘦削的背影上，沉默一瞬，將身上的厚氅脫下裹住她的身軀。
「雲川哥哥......」柳玉瑤僵著身子與他拉開一絲距離，偏過頭不去看他的黯淡下來的神色，咬唇道：「祠堂重地，先祖在前，雲川哥哥孝子賢孫，還望自重。」
「自重？」裴雲川嘴裡呢喃著這兩個字，目光一寸寸的掠過靈位，他倏地一笑，自嘲道：「裴家的牌位從未有過庶出之位，我算得上什麼孝子賢孫。」
柳玉瑤抿緊了唇，裴雲川忽然伸手拉住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將人攔腰抱起放至靈堂一角，柳玉瑤嚇的不輕，臉色微白道：「你做什麼？」
裴雲川看她一眼，自袖口中摸出藥油，大掌貼著她的小腿，他下手用力，有些不悅的盯著往後躲的柳玉瑤：「你腿不想要了？」
掙扎間，柳玉瑤的褲角被裴雲川拉了上去，露出一截小腿，裴雲川的指尖撫在纖腿內側，觸感細膩柔滑，那截腿腕白的刺眼，裴雲川手上的藥油彷彿一下子倒滿了自己的心，多年來，那處空缺處被填滿，甚至溢出。
若是他未走，他與柳玉瑤或許已經成了親，而他現在，絕不會單單隻是握住她的腿，而是欺身而上......
靈堂內的燭火忽然化作條條火龍，喧囂而至將裴雲川緊緊的纏繞住，灼的他渾身發熱，殘存的理智岌岌可危。
想要佔有，想要不顧一切的搶回來。
他的眼眸越來越幽深，兩人之間莫名曖昧，柳玉瑤有些后怕的想要縮回自己的腿腳，裴雲川卻是越扣越緊，迎上他彷彿要吃了自己的視線，柳玉瑤心中一個咯噔，她心中一慌，慌亂的將人推開，奪過裴雲川手中的藥油，顫聲道：「我自己來。」
她的手指恰好按在了裴雲川的傷口，絲絲痛感將裴雲川的理智拉回，他目光恢復些許清明，沉沉的看著柳玉瑤，未發一言。
不久前才包紮好的傷口緩緩透出了血印，柳玉瑤眼睫輕顫，喉嚨里似堵住般，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不敢抬頭看裴雲川，扯著裙擺笨拙的遮住腿間他留下的指痕，她輕咬下唇，雙頰似火般燒起來，不動聲色的往後挪了幾分。
「瑤瑤……」裴雲川將她的一切盡收眼底，心中失落幾分，垂下眼眸，聲音沙啞道：「倘若過往我便是這大將軍，裴府上下盡在我手中，你會嫁給我嗎？」
可這世間並無倘若，未從軍前，裴雲川只是裴府庶子，而她柳玉瑤，也不過是柳府用來籠絡權勢的棋子罷了。
「我已成婚，雲川哥哥，你我之間已絕無可能。」柳玉瑤忽然感覺鼻尖酸澀的厲害，她壓著嗓間的哽咽，平靜道：「姻緣之事天註定，強求不得。長寧郡主英姿颯爽且心悅於你，與你很是般配，雲川哥哥，我們，都往前看吧……」
裴雲川克制住自己心底洶湧而至的佔有慾，他猛的站起身，氣息不穩，死死的盯著柳玉瑤：「若我偏要強求呢！？」
「強佔侄媳，雲川哥哥覺得這名聲好聽嗎？你是有大功勞的將軍，或許百姓們覺得這是你男子氣概，聽起來曖昧香艷，可我呢？」柳玉瑤哽了哽，壓下微顫的哭腔，伸手指著門外：「你走吧，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
裴雲川踏出屋門。
半圓冷月懸在半空，幽冷的光罩在裴雲川的身上，莫名的孤寂清冷。
聶青自陰影里快步走來，貼在裴雲川耳邊低語幾句，隨後自懷中摸出一枚玉佩。
裴雲川目光落在玉佩上，神色微怔。
那是他出征之前，送給柳玉瑤的定情信物，也是他娘留給他唯一的遺物。
「此玉是裝在柳玉珊的妝奩子里。」聶青皺著眉，看了眼裴雲川的臉色，又道：「不過上面抹了不幹凈的東西。」
聶青拿去給軍中大夫瞧過，上面抹了似毒非毒的東西，他行醫很多年年，也從未見過。聶青覺得事態緊急，便未再尋其他大夫瞧過。
「將軍，不如……」聶青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裴雲川將那玉佩拿到眼前，那不過是塊普通的白玉，雕著吉祥如意四字，卻是他生母唯一看重的東西。
「原位置再放一塊進去。」裴雲川將玉佩揣進懷中。
聶青臉色微變：「將軍，那上面可能有毒。」
不如便扔了吧。
裴雲川未回他話，只是背著手，轉身隱入黑夜之中。
......
柳永昌的催信來了一封又一封，裴老夫人在悲痛之中已無力給柳玉瑤更多的難堪，她即便想讓兒子納了柳玉珊，但兒子沒開口，她到底是不能將人留在府中。
「玉珊姑娘蕙心蘭質，我家公子定當歡喜。」孫嬤嬤臉上擠出笑意，道：「只不過公子體虛，這兩日恐招待不周，老夫人已修書給柳大人，不日便再去接玉珊姑娘過來。」
柳玉珊臉頰紅紅，有些羞怯的低下了頭：「玉珊何德何能，要老夫人親自修書？該是我不日登門拜謝才是。」
孫嬤嬤鬆了一口氣，臉上的笑真心實意了幾分：「姑娘客氣了，老夫人已為姑娘備了薄禮，姑娘可莫要嫌棄。」
「怎會？」柳玉珊笑吟吟的，只是那笑意不達眼底，她死死的捏緊自己的手，輕快道：「嬤嬤，我即刻便要回府了，我想同姐姐道個別。不然，若被父親知曉，定當說我目無長姐，要罰板子呢。」
孫嬤嬤上下打量她一眼，笑了：「夫人正在祠堂面壁思過，姑娘請隨奴婢過來。」
作者有話說:
玉瑤x雲川小劇場——
裴雲川知道柳永昌重利，不會輕易將女兒嫁給自己。而自己庶子身份，的確是不能帶給柳玉瑤什麼未來。
他摩挲著娘親留下來的唯一的東西，在思索著，要不要送於柳玉瑤。
戰場刀劍無眼，萬一他回不來呢？是要讓玉瑤守節嗎？
他想，但他捨不得。
今日玉兔節，柳玉瑤等裴雲川等了半日都不見他蹤影，她嘆息一聲，倒未覺得傷心難過，只是祈禱他未遇到難事。
恰巧旁邊在放河燈，她也尋了一盞，點上燭火，掌柜的在一旁提醒讓她寫上福語。
寫什麼好呢？
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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