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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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毅鳴本來在關口和幾個同行商量如何將貨物要回來。
沒想到一群衙役二話不說圍了上來,將他們押送至衙門。
「稟報大人,在關口鬧事的人都在這裡了。」
黃宗民一身官袍坐在堂前裝模作樣地喝了喝了兩口茶,慢悠悠地發出一陣喟嘆。
「本院問你們,何顧在關口鬧事呀?」
知渡剛想上前,知毅鳴暗暗發力按住他,沖他使了個眼色。
已經有一個「絲主人」先按耐不住,上一步前伏跪在黃巡撫面前,
「回大人的話,關口的差役將在下的絲綢已經押扣十日有餘,敢問大人不知何時能夠歸還。」
剛剛知毅鳴與此人晤談。他原先是個船夫,苦於年老力衰,只好上岸做些生意。
又見朋友做絲綢生意賺的盆滿缽滿,想就地收些絲綢,運到京城去買。這次將全部家當都押在這批絲綢上。
黃巡撫捯飭著那幾根鬍子,「本院也是按照法規行事,你們的貨物恐怕還要等一等。」
「不過今日竟然在關口聚眾鬧事,按照大朔律法,那就勞煩各位到牢獄待幾日了。來人,將他們押下去。」
「哎,大人明鑒,我們並沒有鬧事呀。」
「是呀,是呀。」
黃巡撫忽然發作,那綠豆大的眼睛瞪得滾圓,「你們無故聚眾在關口,擾亂街道治安,就算沒有鬧事,本院也能把你們抓起來!一群刁民,押下去!」
就在衙役圍上來的空擋,知毅鳴忽然站出來。
他不卑不亢得向巡撫一拱手,「在下京城知毅鳴,本想去大人府中拜訪,不料事出意外,望大人見諒。」
「哦?你就是知毅鳴?」
黃巡撫眼睛里閃過一道精光。
「大名鼎鼎的京城首富,本院竟然沒認出來。」
他揮了揮手,讓衙役將剩下的人帶下去。知渡一時無措,和其他人一起被押到另一個廂房。
「來人,你們押扣了知老爺什麼東西。」
「回大人的話,前幾日押扣了知家從揚州至京城的一批絲綢。」
「沒腦子的東西,知家向來以誠信立本,知老爺又最為守法,通行怎麼會有問題?」
黃巡撫又笑眯眯地轉頭對知毅鳴說:「既然知老爺來找本院商談,請跟本院到後院來喝杯茶吧。」
知毅鳴微微頷首,跟在黃巡撫身後。
知毅鳴在心中估摸,這個黃宗民嘴上說得好聽,卻又不讓他們放行,想比是還有什麼條件不能當著外人的面說。
黃巡撫走到西花廳,布茶請知毅鳴入座。
「知家的名氣如今在京城倒是響當當的,知老爺還親自操勞生意,真是難得可貴呀。」
知毅鳴推辭了兩句,又恭維起黃巡撫。
兩人你來我往的說了幾句不相干。
黃巡撫目光銳利,亮出了他的意圖,「以後知家的貨想過大雁關,要交給我一半的利。」
他拿出一份契約,一下子拍在桌子上。
「這……」知毅鳴面露難色。
他見知毅鳴閃爍其詞,頓時有些不悅,咄咄逼人道:「知老爺在商場上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也應該知道,知家的絲綢生意能不能做下去不過是本巡撫一句話的事情。」
黃宗民的眼睛里閃爍著貪婪的精光,「知老爺放心,只要簽了這文書,以後知家的事也是本院的事。」
知毅鳴想不到黃宗民的胃口竟然這樣大。
一個長隨上前附耳跟黃宗民說了幾句,黃宗民忽然面色一凜。
「知大人就在這裡考慮吧,好好考慮。」
黃宗民不輕不重地留下一句話,轉身出門。
黃宗民來到關口的河堤上,那裡早已有人在等候。
黃宗民畢恭畢敬地拱了拱身。
「不知大人忽然到此,有失遠迎。」
付紀負手而立,形似隨意。
「無礙,都說『松滬野橋,巨鱗細口』。來契城一趟,特意來嘗嘗鮮。」
黃宗民諂媚一笑,「是屬下失職。今早已經叫人備好流沁樓的酒菜,只等大人去品嘗。」
他叫來馬車,恭請付紀上轎。
付紀溫和一笑,轉過身去時,眼神卻陰沉下來。
等黃宗民走遠,
「打草驚蛇,自己下去領罰。」
那雙深邃的眼眸,不帶有一絲情緒。氣質涼薄到有些不近人情。
旁邊跪著的黑色身影一顫,「是。」
他的任務是暗中調查黃宗民吞了多少貨,但是沒想到行動泄露,驚動了黃宗民的人。
黃宗民不愧是個官場上的老狐狸。幾番周旋下來,沒有留下一絲把柄。
付紀回到驛站已是夜半。他進門時忽然面色慘白,腳底踉蹌,猛然扶住門框。
腿部傳來如蟻蛆蝕骨般的劇痛。
暗衛忙上前去扶,付紀卻擺了擺手,讓他退下,強撐著坐到桌邊。
體內的毒在一點點蠶食自己的身體,這病無葯可醫。
太醫說他只能活到二十五歲。
「都出去吧。」
暗衛猶豫了片刻,「是,主子。」
付紀躺在床上,蜷曲著身體,用自己的意志力熬過這深入骨髓的痛楚,和過去的每一次一樣。
迷離恍惚間,聽見外面傳來一陣敲門聲。有人想進來,卻被侍從攔在外面了。
「是何人?」
暗衛走進來,單膝跪地說:「他自稱有黃巡撫收賄的證據,屬下已經回復他大人在休息,有事情明天再來。」
「叫他進來。」
付紀支撐起身體。
暗衛有些驚惶不安,但是大人說的話向來不容質疑。
「是。」
不出一會,一個穿著雲錦紋白色長綢的男子走進來。白玉腰帶束著窄腰,對於一個男子來說顯得過於纖細了。
瓷玉般的面頰一半隱在陰影中。
他不卑不亢地行了禮,卻又失禮節地直勾勾盯著付紀的眼睛。
「你說你有黃巡撫受賄的把柄?」
「是的,這是歷年黃巡撫收賄的數額和同行的畫押,還有黃巡撫吞併知家一半絲綢利潤的文書。」
他幾步上前,呈上了兩個封函。
一股暗香撲鼻而來。
像是雪松?
付紀有瞬間失神,又不動聲色地將信函接過來打開掃了兩眼。
這個黃巡撫上任時間不長,貪的銀子可真不少,百來萬兩的銀子進了他的荷包。
付紀抬眼,直逼來者那雙顏色極淺的琥珀色的眼睛:「你怎麼會有這些東西。」
「家父今日被押入衙門,黃巡撫以關口貨物放行為條件,逼迫商人簽下條約。我混進衙門中,拿到同行的筆證和畫押的文書。」
付紀勾唇一笑,反譏笑道:「你又如何知道我會幫你。」
那男子後退了兩步一拱手,像是才想起來應有的禮節,說話卻還是膽大包天:「大人此次來來契城,必然不只是為嘗兩口鱸魚。」
三言兩語之間,付紀感覺腿上的痛楚好像輕了許多,心情也不禁變得好了些。
「你是……知家少爺,知渡?」
那人頓了一下,回復道:「正是。」
付紀心中頓時說不上來什麼滋味。
他張了張嘴,好像還想問些什麼,但是又止住了,只留下淡淡的一句:「好,你回去吧。明日知老爺就能回府。」
那人拱了拱腰,一下子就消失在門口,
付紀坐在桌前閉目養神,腿又開始隱隱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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