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武舉
6.13
知毅鳴接到消息，說付大人在揚州剿匪，已經把知舟從山匪手中救下。
他和知渡早早地就等在老宅門口。
老父親遙遙望著街角的巷子，等轉角駛出來一輛馬車。
雖然信上說知舟平安無事，但是在沒見到親眼見到知舟面前，他怎麼也放心不下。
遠處傳來隱隱約約地馬蹄聲，知毅鳴的心一下緊了起來。
兩匹棗紅色的酈馬拉著官府的車架從巷口駛過來，眨眼間就停在了老宅門口。
一隻骨節分明，修長白皙的手掀開了車簾，知舟從馬車上跳下來。
「爹，我回來啦」，知舟笑嘻嘻地叫了一聲。
「哎。」知毅鳴對著知舟看了又看，沒有缺胳膊少腿，老父親一顆心總算落在了實處。
他朝轎子里的人謙卑地彎下了腰，「多謝大人救下小女。以後若是又用得到知府的地方，大人儘管吩咐。」
付紀的神色又恢復了以往從容深邃的樣子，「舉手之勞，知老爺不必多禮。」
知毅鳴神色微動，恭敬道：「天色已晚，不如大人就在府中留用個便飯吧。」
付紀微微頷首：「多謝知老爺好意，不過本座還有事務尚未處理，就不多留叨擾了。」
他沒再等知毅鳴回復，放下了車簾：「邱高，回驛站。」
知毅鳴看著馬車離去，暗暗鬆了一口氣。
付紀這個人心思詭譎，救下知舟難免是有什麼算計。不過他走得這樣乾脆利落，到像是自己想多了。
他一轉頭，就看見知渡拉著知舟的手腕直皺眉。
「這是那些土匪綁的？付紀要是剿沒剿完，要是沒有，我就去把那些孽障清理乾淨。」
知毅鳴瞪了這小子一眼，「阿舟還沒吃飯呢，拉著她在門外杵著做甚？」
知舟被拉著進了府。
她回頭偷偷看了一眼，馬車已經消失在巷口。
真是的，明明有要務在身，還說要她請他吃飯。
害她白擔心一場。
……
另一邊，
邱高一邊駕著馬車，一邊放聲問：「大人，我們明早趕回京城嘛？」
轎子里傳來悶悶地聲音：「今晚就走。」
那聲音有些壓抑。
「大人，你已經兩日沒合眼了，何不在驛站歇一晚再走。況且您的病……」
「來不及了，今天本就耽誤了一日。反正這病在哪都是難挨。」
馬車裡傳出一陣輕息，轉瞬即逝。
邱高緊抿嘴唇，不再多說什麼，大人的計劃向來不會輕易改變。
只不過，他有些疑惑。
今日早上本就該出發去京城，但是他忽然看見知家公子召集一群侍衛往城南去，聽說是知小姐不見了。
前幾日知家剛出了事，還沒安寧幾天，知小姐又失蹤了。
邱高隨口跟大人提了一句，沒想到大人忽然說要去揚州知府署衙一趟。
署衙的知府本不願勞這個神去處理山匪，大人直接拿出調令領著著兩萬精兵，把肆意猖獗的山匪一鍋端。
大人相來行事警慎，泰然自若。今日卻跟火急火燎的。
上山找山匪時，他下顎線緊繃著，像是忍受著某種難以言說的巨大的壓力和緊張。
幸好，一切順利。
知家的小姐也平安獲救。
「吁。」
邱高一甩鞭，馬車「軲轆」兩下便出了城。
那轎子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
知舟跟著父親去了幾趟織造坊和絲綢鋪，又聽父親和揚州的幾個絲綢商談了幾場生意，漸漸摸清了些這裡面的門道。
做生意最要緊的是眼光，生意做得越大，眼光越要放得遠。
眼光看得到一城，就能做一城的生意；看得到天下，就能做天下的生意。
這一門生意經還大有來頭。
這些知舟暫時不考慮，她在心裡盤算著現在怎麼樣把「古道春生」的產量提起來才好，
次日清晨，她想去找知渡再去那西洋商的攤上看一眼。穿過漆紅的木廊，看見他在院子里練武功。
晨曦的微光撒在雪白的薄衫上，汗水布滿了他的面頰，少年的表情卻是說不出的堅毅。
他打在沙包上的每一拳都帶著凌厲的風聲，直至皮開肉綻。
那抹鮮紅嚇到了知舟，她連跑上前。
「哥哥，你在幹什麼？」
她瞪了哥哥一眼，「練武功也不能這樣作踐自己呀。」
知舟找來紗布和剪子。圍著知渡的虎口和拳峰的位置牢牢卷了幾層。
知渡看著知舟給自己纏上紗布，往後面的紅柱上一靠。眉眼中帶著傷感的，罕見地沉默了。
過了一會，他忽然問道：「阿舟，哥哥是不是很差勁呀。」
他抬頭看著書房上的疊角飛檐，說：「答應你去告訴父親審查消息的事情，哥哥沒做好，連帶你出去玩一趟，還害你被土匪抓走了。最後還靠付大人把你救回來。」
知舟瞳孔一縮，沒想到知渡會這樣認為。
「不是。」
「知舟小時候每次想娘親，躲在被子里偷偷哭，都是哥哥第一時間發現，來安慰我。每一次知舟闖了什麼禍，都是哥哥幫我兜著。哥哥去哪裡都會給我帶禮物，走到哪裡都惦記著知舟。」
連知府被抄后，哥哥即將坐囚車被流放到邊疆時，哥哥都在安慰自己說「別哭，哥哥沒事」。
「哥哥一直是最好的哥哥。」
知舟直直地看著知渡發愣。
知渡輕聲一笑，站起來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摸了摸知舟毛茸茸的腦袋。
「當然，哥哥的任務就是為了保護阿舟。」
「我準備去考武舉。」
知舟聞言一怔，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僵硬地問道：「為什麼？」
知渡負手走到紗布面前，「之前知家生意沒人接手，我脫不了身。昨日父親喝完酒回來跟我說，你倒是有些做生意的天分。我想著若是妹妹可以接手生意，那我也可以去考武舉了。」
「知家生意做得再大也只是一介商戶，行事總是處處受限。我若是能考中，在朝廷中拿個一官半職，知家才能更穩固。」
「那哥哥呢？」
「哥哥自己是怎麼想的？」
知渡抬頭看向台階上的知舟。
知舟站在背光處，她看見知渡那雙和自己極為相似的淺琥珀色眼睛中閃爍著漆光點點。
知渡勾唇微微笑著，「心嚮往之。」
知舟有些晃神。
對呀，他本該就是一個鮮衣怒馬，肆意張揚的少年。
「好，我支持哥哥。」
知舟向他燦然一笑。
重來一次，她同樣期待哥哥有不一樣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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