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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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舟建議祝祀佩將作坊搬到知家的織坊旁的閣樓里,那裡不僅環境幽清,而且隨時有現成的蠶絲可以試機。
祝祀佩欣然同意。
知渡和知舟忙了一天回到知府,又是黃昏與夜幕混淆不清的時辰了。
走到老宅門口,知舟猛然一拍腦袋:「哎呀,把馬具忘了。」
知渡「嘖」了一聲,無奈搖了搖頭:「不急這一會,等回去京城了買也行。」
「不過我倒是要問你,你怎麼會這麼相信那個來路不明的夷人。」
想到今日那小子三番五次跟知舟套近乎的樣子,知渡警惕地眯起了眼。
知舟絲毫沒有察覺知渡的言外之意,她得意一笑:「哥哥,你等着看吧,他肯定能做出來我想要的東西。」
「哦?你就不怕他連夜跑了?」
知舟老老實實地點頭,「怕。」
「所以我跟織坊里的院門看守崔大爺打過招呼,讓他牢牢盯着祝祀佩。」
知渡倒是不知道這小姑娘什麼時候跑去留了這麼個后招,不由失笑。
反正只要不是看上那捲毛小鬼就行。要真再來一個秦珉那樣的,他恐怕真要提着刀上門去了。
知渡爽朗一笑:「行。既然你相信他,那就讓他試試吧。」
知舟很想告訴知渡,不是她相信祝祀佩,而是已經被歷史告知了答案。
但是她沒法說。
無論是祝祀佩以後會成為大朔的機械名家,還是……她已經不是原來那個知舟。她都無法開口。
門口的燈光不太明朗,只夠晚歸家的人看清腳下的門檻。知舟的眼神黯然,知渡卻像沒有沒有注意。
他將知舟送回到院子門口,摸了摸知舟的腦袋,半開玩笑地說:「知舟大總商今日辛苦了,快回房休息吧。」
知舟囫圇地點點頭,只想一頭栽在床上。
知渡在外面一直目送知舟,直至房門關上發出「嘭」的一聲。
玉樹蘭芝的背影在鏤花燈籠昏暗光線的投射下拉地很長。
他怎麼會一點都沒有察覺呢。
他那一向天真爛漫,腦子裡只有情情愛愛的妹妹忽然要學做生意。
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忽然要去擺弄織機。
嬌生慣養的大小姐為了給一個夷人開脫罪名,跟着一群糙里糙氣的商人奔波來去。
不過,如果知舟不願意說,那他和爹就不去問。
知渡輕嘆息了一聲,轉身向知毅鳴還亮着燈的書房走去。
他跟知毅鳴說了自己去參加武舉的想法,知毅鳴靜坐在燭火中沉思片刻,默然應許。
知家命運的齒輪,從這個夜晚開始變換了軌道。
次日清晨,知毅鳴收到了賀氏的來信,說是秦府那邊忽然發難,讓知毅鳴忙完揚州的生意就儘快趕回去。
「這群人又在搞什麼幺蛾子?」
知渡惡嫌地皺眉,一想到要和秦府那群人虛與委蛇,就像吞了只綠頭蒼蠅似的噁心。
一個個清高傲慢還貪婪自大,打又不能打,罵也不能罵。
知毅鳴輕輕轉動左手大拇指上玉扳指,凝眉若有所思:若不是情況緊急,賀綿不會冒然讓他儘快回去。
「收拾一下東西,我們明日便回京城。知渡就直接去蔣武師那裡,我和知舟回去。」
知渡連忙道:「爹,我跟你們一起回去。」
知舟阻攔下來:「哥哥,你要專心準備武舉。」
「那不行,我要看看秦珉那孫子到底想幹些什麼。」
知舟撇了撇嘴,翻了個白眼,「你去能幹什麼,跟他打一架?然後被官老爺定性為惡性鬥毆,叫爹娘到衙門裡去撈你出來?」
知渡被懟地沒話說,過了一會才彆扭地小聲說了一句:「小沒良心的東西。」
「哥哥,你就放心吧。我已經學聰明了,可不會再在他們手上吃虧了。」
知渡嗤之以鼻,「但願如此。」
知毅鳴聽這兩兄妹吵鬧地有些頭大:「行了,趕緊去收拾東西吧。」
知舟確實還有事情還去做。
她離開了書房后,直直趕去織場。
從大門到內院,青磚黛瓦,卵石鋪路。
織場前那顆參天古樹下,老乾虯枝盤曲交錯,一個金色捲髮的男子高挽着袖子站在綠茵下,腰上綁着條不倫不類的蟠蛇紋腰帶的碧色腰帶。
他一腳踩在木凳上,手上的鋸子「哼哧哼哧」地修着木頭。汗水打濕了衣襟,緊貼在鎖骨上,他卻全然不知。
直到知舟走到面前,他才注意到有人來訪。
祝祀佩見到知舟時眼前一亮:「你來了。房間中太悶,我就在外面來找一些靈感。」
隨即忽然想到了什麼,眼神又黯然下來,他有些沮喪地說:「這織絲綢的步驟,和我想像的,不一樣。」
織布和織絲綢的步驟確實不太一樣,再加上用織機完成古道春生的紡織對一個未接觸過絲綢的西洋人來說更是難上加難。
「不過你放心,我已經,有主意了。」
他怕知舟覺得他不講信用,見知舟不說話,他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膛保證道,「我一定會做出包你滿意的織機。」
祝祀佩的眼神中透露着孩子般的天真,即使經歷在異地他鄉,語言不通,還被一群人為難的情況。但只要給他一堆木頭,他又能興高采烈,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機械設計中。
知舟很欣賞這種性格,她看到祝祀佩那堅定地表情,噗呲一下笑了出來:「好呀,我相信你。」
風吹過發稍拂過面頰,暈染了女孩子的笑意。知舟原本就生得粉嬌玉面,這一笑更是讓人挪不開眼。
祝祀佩直愣愣地看着知舟,臉忽然就紅到了脖根。他不好意思地轉過頭去,假裝看向朱紅的牆頭。
知舟忽然道:「對了,我明天就要回京城了。」
「你做完后可以跟我寫信。我叫知舟,失口知,小舟從此逝的舟。我住在京城的雀橋大街,你只要落款填知府驛者就知道了。」
祝祀佩被這消息砸得有些措不及防,半天才消化過來。只是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那抹皎白的身體已經消失在院門。
「知,舟。」
祝祀佩喃喃地念道。
他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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