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鑽窗
10.14
正午時分，餓了一上午的宋婉蜷縮在濕冷的柴房角落，用力將棉衣裹緊。
柴房塵煙大，即使捂住口鼻也咳嗽不止。
更別替在此處到處亂竄的老鼠蟑螂了。
宋婉此刻臉色慘白，正用腳驅趕往她身邊爬的老鼠。
柴房內只有一個小窗口透進光線，角落都是黑漆漆的。
突然，緊閉的房門突然被拉開一條縫，陽光爭先恐後地灑進來，不一會又被人擋住，宋鳳瑤精緻的眉眼出現在門縫中。
宋婉抬頭與她對視，靜等她下文。
「姐姐，在這兒過得可還好？雖說是府里的柴房，可比起鄉下的草房子倒也豪華上幾分。」
「拖妹妹的福。若妹妹羨慕，本小姐也歡迎你前來入住。」
宋鳳瑤輕蔑地哼一聲，「死到臨頭還牙尖嘴利，餓上你三天，本小姐倒要看看，你這個災星到底能不能遺臭千年。」
她盯著宋婉可憐兮兮，白如紙張的臉，嘲弄笑道：「姐姐若是此時求我一下，說不定本小姐心情好了，願意到父親面前求上一求，說不定到時候你就不用挨完這三天了。」
「那真是多謝妹妹的好心了，」宋婉往後傾了下身子，靠在牆面上，「今晚自知分明，妹妹到時候可不要嚇成痴獃了。」
聽她說到今晚，宋鳳瑤莫名怵得慌，彷彿真有股陰風在往脖子裡頭鑽。『
「少在那妖言惑眾！既然你一心和我作對，那就在這呆著吧！」
說完，她一甩袖子轉身離開，身上佩環作響。
宋婉也卸下渾身的尖刺勁，靠在牆上抱住自己，試圖讓自己暖和些。
又餓又困，正要睡著時，突然聽到有東西落地的聲音。
「碰。」
宋婉立馬睜開眼，面前是用油紙包包著的，熱氣騰騰的燒餅。
緊接著，小窗的光被盡數堵上，她正要抬頭，就聽到男人有些咬牙切齒的聲音。
「別看。」
宋婉乖巧閉上眼睛，不一會，又是重物落地的聲音，隨後是骨頭啪嗒啪嗒的聲音，彷彿一輛要散架的馬車，聽得人牙酸。
睜開眼，裴溯凜正拍去身上不存在的灰塵，又恢復往常優雅的模樣。
他神情自若，將地上的油紙包拎起來扔進宋婉懷中，「吃吧。」
宋婉看看他，又看看燒餅，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裴溯凜不自在地輕咳一聲，「御膳房做的。」
那模樣，彷彿在說別不知好歹。
他又補了一句，「山珍海味帶不進來，勉強就著吃，等有空出去再帶你吃些好的。」
宋婉驚訝的不是這個，而是堂堂一介千歲爺，西廠總督大魔頭，竟然為她鑽小窗。
「多謝千歲爺。」
宋婉毫不客氣，拆開紙包就是一大口。
裴溯凜在角落尋個位置坐下，她連忙道：「爺，那地方臟。」
男人腳步一頓，「什麼臟地本座沒見過？」
但接著他又轉個方向坐到宋婉身旁，帶上邪魅的笑，「不過，你既然想要本座陪，本座就勉為其難坐你旁邊好了。」
宋婉：「……」
「沒想到這才回府幾天，被父親姐妹擠兌便罷了，如今還住進了柴房。」
西廠職務是偵查民臣言行，在各大官員家中都有其眼線，其中屬丞相府最多，所以裴溯凜對丞相府上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
換句話說，宋婉的所作所為同樣落在他眼中。
宋婉咽下嘴裡鮮嫩多汁的肉餅，「帝王創業起義初期同樣是民不聊生，難解饑寒。」
裴溯凜點她腦袋，「膽子不小啊，竟敢拿自己比作帝王。」
胡言亂語的本領真是越來越強了。
宋婉躲他手指，「千歲爺饒命，臣女胡言亂語罷了。」
裴溯凜環視柴房髒亂寒冷的模樣，聲音驟然冷下來，眯起眼睛盯著宋婉的側臉，「這種事情，本座開個口的事情就能幫你解決。」
只要宋婉說自己在丞相府受了委屈，他立刻帶領錦衣衛殺過來。
「多謝千歲爺美意，臣女仰慕於您，也知您願意護我，可若臣女過分依賴，這份情義就變了質。情義成了利用，這不是您最討厭的？」
宋婉轉過頭直視裴溯凜，「千歲爺，日後若是過多依賴千歲爺，豈不是惹您厭煩？」
裴溯凜注視她含水的眸子，似乎在分辨她話中的真假。
如果位置互換，裴溯凜必定是竭盡一切所能利用的。
他倒是希望宋婉多依賴他一些，離不開他便一輩子將宋婉揣在腰上。
「又在胡扯。」
話雖如此，他倒真被哄住了。
宋婉咽下最後一口餅子，拍拍胸口為自己順氣。
眼前突然出現一個水壺，宋婉猝不及防，朝裴溯凜看一眼，猶豫幾下，還是接過來喝了兩口。
淡粉的唇瓣離壺口僅有幾分，往下傾倒。
她再次道謝，「多謝千歲爺。」
裴溯凜擰好水壺，「如此說來，你有應對之法了？」
宋婉胸有成竹，神秘一笑，「靜等子時。」
「……真不用本座做些什麼？」
她沉默了。
之前回京時，這男人還一口一個討厭利用討厭背叛。現在怎麼還眼巴巴求自己利用？
宋婉輕咳幾聲，「千歲爺若是願意，今晚也能帶人前來製造些聲勢。」
裴溯凜滿意了，點頭淡笑著看她抱緊自己的動作。
「冷？」
「是……」
早知道出門時多帶一件襖子了。
還未等她多說什麼，大掌落在腰間，一個溫暖的懷抱驅走宋婉身上的寒氣。
裴溯凜大手在她背上輕拍，「睡會吧，嬌嬌。」
沒了陽根之人，應是體寒冰涼的，怎的他身上反倒是暖洋洋的，像個火爐。
兩人靠在一起，身體暖和了許多。
宋婉不好推開，乾脆就著他姿勢，靠在他肩上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時間一晃來到晚上。
宋青雲正在房內作畫，不知哪來一股妖風突然將房門吹得重重摔在牆上，鎮紙下紙張飛揚，如同妖魔亂舞。
丫鬟連忙去將窗戶關上，可那呼嘯的風彷彿更大了，化為實體往紙張上撞。
宋鳳瑤這邊同樣是強風穿堂過戶，瞬間熄滅了大片蠟燭，嚇得她縮回被子里。
而張嬤嬤這邊，鐵牛身上的溫度越來越高，整張臉是越發青紫，嘴裡甚至念起胡話。
今晚烏雲黑壓壓的，透不出一點月光。
所有人不約而同想起宋婉說的話。
「而那邪物奪人生魂，功力大增，不管是鐵牛還是相府中的人，都會遭遇不測……」
作者有話說:
千歲爺：幫不上夫人的相公不是好相公（堅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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