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虛情
12.1
門外腳步嘈雜，府內的丫鬟小廝們似逃難般，火急火燎地來回奔走。
柴房內的兩人皆被這聲響吵醒，宋婉迷茫地睜開雙眼，只聽外頭倆丫鬟匆匆而過。
「快回房間內躲起來，今晚真是怪的很！」
「你有之前在寺廟求的符紙嗎？給我幾張……」
張嬤嬤嗓門大，張口閉口就是宋婉詛咒。
加上早上宋青雲又帶了一大群人前去捉拿宋婉，這件事在府里傳的沸沸揚揚。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誰知到晚上驟然颳起邪風，不免讓人多出幾分懼怕。
這話傳到柴房內，讓宋婉瞬間來了精神。
一轉頭，身旁的男人早已睜開雙眼，正微笑看她。
「輪到你唱戲了，就這麼開心？」
「這是自然，這可是臣女一雪前恥的好機會。」
她揉著發麻的大腿站起來，同時催促道：「爺，你也快些回去準備，只等時候一到……」
宋婉沒再往下說，雙眼炯炯有神。
裴溯凜還是頭一次見到她這個表情，彷彿一個混世魔王親手掀起一場人間大禍，平時她總是一副什麼都提不起興趣的模樣。
「相府亂起來，不怕有人被逼急了？」
宋婉正拂去后臀衣裙上的灰塵，道：「人心不亂，如何成為脫穎而出的豪傑？世間不亂，如何成就霸業！」
裴溯凜算是看出來了，她就是個隱藏的小霸王。
等整理完，見男人還坐在地上笑，宋婉有些恨鐵不成鋼，伸手要拉他起來，「爺，您先別笑了，快回去換一身威風凜凜的衣裳。」
裝腔作勢，外在必須到位！
裴溯凜就著她力道站起來，站穩之後突然一個用力，將人帶在懷裡。
玉扳指微涼的質感在腰上滑動，大掌似是掐了一把，隨後迅速鬆開。
宋婉甚至沒來得及臉紅，就聽裴溯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轉過身去。」
她依言背對，身後傳來牙酸的骨骼縮緊聲。
不一會，是裴溯凜翻牆而上，鑽窗而出，隨後落在地上的細微聲響。
宅院另一邊，宋青雲又去請了大夫為鐵牛醫治，宋鳳瑤因為害怕待在房內，也跟著一同前去。
這次不管是換大夫抑或換湯藥，鐵牛仍然雙眼緊閉面色鐵青，口中還大聲嚷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兒，竟敢在老子頭上撒尿，如今還敢給老子灌苦藥，等老子佔了這身體，一定要把你們撕碎！」
這聲音渾厚有力，完全不像個孩童。
嚇得大夫哆哆嗦嗦地退出房間，讓他們另請高明，這孩子他醫不了。
孫嬤嬤和兒媳站在床邊大哭，一點辦法都沒有。
屋內燭火搖晃，靈邪不已。
隨著夜色越來越深，鐵牛臉上的青紫不斷加深，那雙緊閉的雙眸似乎在掙扎著要張開。
眼皮底下，是一片白花花的眼白，嚇人非常。
他那張猙獰可怕的臉對上宋青雲，久久不移，彷彿知道他是請來大夫的人一般。
宋青雲往左挪一點，那張臉就往左挪，往右挪，臉也往右挪。
嚇得宋青雲面色蒼白，不住喊道：「快……去讓宋婉過來！」
張嬤嬤慌忙用麻繩將鐵牛綁在床上，給了些銀兩，留下幾個膽大健壯的小廝守在一旁。
一群人又浩浩蕩蕩去往柴房。
門一推開，原本停滯在原地的灰塵被風高高揚起，在暗淡的光線下飛舞。
宋婉置身小窗透進來的淡淡月光之中，灰塵彷彿成了她的披帛，淡然優雅。
在柴房待了如此之久，仍然衣裳整潔。彷彿早有預料，宋婉並未被這突如其來的開門聲嚇一跳，只是掀起眼皮，懶懶看眾人一眼，似是天上見慣人間疾苦的神女，渾身散發著憐憫的光輝。
眾人還未從宋婉的淡定中緩過神來，只見張嬤嬤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用膝蓋行走朝宋婉的方向爬去。
她哭得嗓子都啞了，「小的有眼無珠，衝撞了大小姐您，求您念在老奴家中就這一獨苗的份上，救救老奴的孫子吧！」
兒媳同樣如此，不住擦拭淚水道：「求大小姐高抬貴手，救草民兒子一命！」
宋婉置若罔聞，眼神越過她們，望向為首的宋青雲和宋鳳瑤。
在倆人的哭喊聲中，傳來街上打更人敲鑼報時聲，「當當當——亥時已到！」
還有一個時辰就到子時了！
宋婉不為所動的模樣和報時聲，讓在府的人皆惶惶不安。
宋青雲臉色鐵青，宋鳳瑤亦透出幾分猙獰。
「求求您了，宋大小姐，全是老奴不聽勸告，全是老奴的錯，」邊說著，張嬤嬤和媳婦一同往地上磕，「只要您救下鐵牛，老奴日後給您當牛做馬都毫無怨言！」
不一會，地上便有了點點血跡。
宋婉良久沉默，最後才嘆息道：「不是本小姐不想救，是實在有人不願我出這個手。」
這是在含沙射影誰，大家心裡跟明鏡似的，只礙於對方身份，無一人敢出言以對。
「本小姐是禍害，若是出口咒人鬧得相府傾頹，讓妹妹無法盡孝可如何是好？」
她像個看客淺笑嫣然，彷彿眾人的害怕焦灼與她無關。
宋鳳瑤猝不及忙被噎，一時竟反駁不了，宋青雲的臉色同樣難看。
雙方僵持，是誰也不願讓步。
突然，又是一陣猛烈的秋風，颳起灰塵，飛進眼中，再順著脊背往下走，似乎要奪了人體溫一般。
眾人哆嗦揉眼之時，宋婉往小窗外看了一眼，道：「看來這邪物比本小姐預想的還要厲害，估計等不到子時了，最多三刻鐘后……」
宋鳳瑤實在綳不住了，上前一步道：「姐姐，你就忍心看鐵牛死……」
宋婉冷聲打斷，「宋鳳瑤，少拿這一套來壓我，除了惹怒我外，對大家別無好處。」
她又沒心沒肺道：「我對相府可毫不在乎，本小姐要對付那邪物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大不了等它鬧得相府腥風血雨，再將它魂魄打散，本小姐哪裡來就回哪裡去。
你們若想此時去請大師，就要看鐵牛的命是不是真像鐵一般硬了！」
聽完宋婉的話，宋青雲打消了要將她強壓過去的法子，只能軟下身段，打起親情牌，「婉婉啊，你和瑤兒一樣是我的女兒，進府時也讓管家歸置了不少物什。
為父知你對我心中有怨，可當年為父也是沒辦法的啊，為父保證，以前少你的，日後全都補回來，可好？」
作者有話說:
感謝嘟嘟兔的打call~周末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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