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跗骨
0.56
「小姐，你在看什麼？」瓊枝好奇問道。
雲知予收回視線，輕輕搖了搖頭：「沒什麼，我們走吧。」
河對岸是一排鋪子，今夜這般熱鬧，每一間鋪子都是燈火通明，窗邊和露台邊都聚了不少人，想來是她多心了。
雲知予和瓊枝按著原路返回，尋到送她出來的侯府馬車，在瓊枝的攙扶下登上車去，回了侯府。
今夜出門玩耍的不僅是雲知予，侯府里的幾個姑娘和公子也都出門了，侯夫人特地派了下人在側門掌燈。見到雲知予，對方眼底閃過幾分輕蔑，不咸不淡叫了一聲。
「雲姑娘。」
雲知予也不在意，讓瓊枝往對方手裡塞了一小塊碎銀，笑道：「天兒這麼冷，真是辛苦周媽媽了。」
青州在江南，雲知予說話的語調帶著江南的溫軟，聽著就讓人身心舒坦，對方臉色也比方才緩和了些，看著四下無人，道：
「三少爺一刻鐘前已回了府。」
雲知予有些驚訝，旋即露出小女兒的嬌態，道了一聲謝后，便讓瓊枝攙扶著她進了門。
雲知予有些意外，沒想到三表兄竟這麼快就回來了。
她今日是在他之後出門的，特地跟著他走了一段，親眼見到他去了文華巷的宅子。那宅子里住著的便是他那外室和庶子。
還以為今夜這樣的日子，他會在文華巷那邊留宿，所以她才如此放心的去赴她的約。
雲知予如今住在她娘親幼時在侯府的閨房，名喚陶然居。從侯府側門到陶然居需得穿過一道長長的抄手游廊，再跨過兩道月洞門才能抵達。
這一趟出門，雲知予身心疲乏，尤其是過了這麼會兒時間，大腿內側留下掌印的地方傳來刺痛，她只想快些回到屋裡歇著。
哪想卻在陶然居院外看到了一道最不想看到的身影。
聽到聲響，對方那略顯肥胖臃腫的身子轉了過來，正是侯府三公子，雲知予的未婚夫婿秦少濯。
「表妹，你回來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目光十分直白地將她從頭到尾掃視過了一遍，特地在她胸口上流連了片刻，她身上穿著斗篷，遮住了曼妙的身形，秦少濯眼裡閃過一絲可惜。
胃部湧起一陣不適，雲知予忍著沒有表露，淺笑著道：「三表哥，你怎麼在這裡？」
「今日上元節，我來給你送花燈啊。」
雲知予這才發現秦少濯手裡提著一個花燈，一邊說著一邊還向她走來。他那露骨的目光當即讓雲知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忙道：「多謝三表哥的好意，我已有花燈了。」
瓊枝得了指示，上前一步，手裡果然也提著一盞花燈，而且比秦少濯手裡的那個更好看。
秦少濯面不改色，笑眯眯道：「表妹自己買的，和表哥送的怎麼能相提並論？這是我特地給你買的，送了你，你就收著。」
不由分說就將花燈往雲知予手裡塞，而且還十分輕佻地握著雲知予細嫩柔軟的小手輕輕地搓了搓。
雲知予整個人像是要炸了，下意識就想甩開，她倏地靈機一動，朝著秦少濯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秦少濯果然鬆開了她往後退了幾步，雲知予用帕子掩著唇，帶著幾分不好意思：「抱歉，方才我去河邊放花燈為爹爹和兄長祈福，在河邊站得久了一些，恐怕有些著涼。」
瓊枝也十分會看臉色，當即上前道：「是啊三少爺，小姐怕是在河邊受了風，怕是無法招呼三少爺了。」
她是典型的江南美人，玉面桃腮，眉如遠黛，腰肢細軟易折，眼睛嬌嬌看著你，便能勾走七分魂。便是打噴嚏這麼不雅的事，她做起來也如畫一般好看。
秦少濯心裡頭痒痒的，恨不得把人兒攬入懷中一親芳澤，奈何眼下時機不對，他只得暫且按下心思。
「那表妹就好好歇著吧，瓊枝，記得給你家小姐熬些薑湯來。」
他叮囑完了，轉身就離開了。雲知予在瓊枝的攙扶下回了屋，一進門，雲知予便將秦少濯塞給她的燈籠扔到地上，快步走到面盆架，用力搓洗自己方才被他握過的手。
瓊枝急得不行：「小姐，小姐，別搓了，當心弄傷了自己。」
手背上火辣辣的疼，雲知予委屈得哭了。
太噁心了，太噁心了。
瓊枝捧著她搓紅的手，心疼得也落了淚：「小姐，你這是何苦呢？」
雲知予又不由得想到前些時日一不小心聽到的三舅母和表兄的對話。
「……若在之前，她雲家家底豐厚，你娶雲家那個我便也就不說了，如今雲家已經落魄成這樣，你娶她既對你仕途無用，也撈不到半分錢財，說不定還得倒貼銀子去替她擺平雲家那些爛事，我是決計不同意這門親事的。」
「可這到底祖母定下的婚事，也不好讓祖母她老人家為難不是？娘放心，這事兒孩兒自有分寸。」
「你有什麼分寸？我看你就是被那雲氏女的容貌所惑，不捨得放手。」
「娘已經給你相看好了，那劉侍郎的嫡女容貌端莊又有才學，你娶了她，劉侍郎還能在官場上幫你。你若當真捨不得雲家那個，使個手段讓她為妾便也就罷了。」
「若孩兒如娘所願娶了劉姑娘，又讓知予表妹心甘情願為妾，娘能不能同意讓江瑛和書兒進門？」
「都什麼時候了，還念著你那外室？好，若你都能做到，娘就答應你給他們娘兒倆一個名分！」
那天兩人往下又說了什麼，雲知予都沒有再繼續聽下去。回到陶然居，她只覺得自己氣得胸腔都快要炸開。
想當初雲家每年都和不要錢似的往清平侯府送綾羅綢緞，送茶葉瓷器，三房這裡往往送的都是最多的，只因為爹爹怕她將來嫁過來後會受委屈。
但她心裡也知道，三舅母說的就是現實。不管雲家是輝煌還是落魄，士農工商，商最末位，向來都是是她需要侯府，而不是侯府需要她。
下定決心要來京城之前，她也曾想過到了這裡需要看人臉色，只是萬萬沒想到三舅母會把臉翻得這麼徹底，竟無視兩人的婚約，想讓她給三表兄做妾。
而她那個名義上的未婚夫，對她壓根沒有什麼憐惜之情，不過是圖她的美色罷了。
真是欺人太甚！
作者有話說:
本文純古言，沒有穿越重生，背景架空，官制仿明，會有一些小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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