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回禮
2.5
走出學堂，雲知予還覺得有些恍惚。
手腕上的象牙佛珠沾上了她的體溫，早已變得溫潤起來，若是不仔細辨認，壓根察覺不出來手上纏著這樣一串飾品，但她知道，那東西比世上的許多物件都要珍貴，是用銀兩換不來的。
倒是沒想到今日無意中在學堂內撞見霍宴，從他那裡得到了真相。
接下來，她只需要專心對付三舅母和三表兄，等著霍宴就是了。
雲知予內心愉快，腳步都變得輕鬆起來。她卻沒發現，霍宴站在原處一路目送著她離去，那目光比方才在學堂里專註凝望她時還要熾熱。
直到眼前再也看不到那道裊娜纖弱的身影，霍宴的身子才動了動。
他抬起手，撫上胸口，那裡跳得又沉又快，還帶著幾分鈍痛感。手指上彷彿還殘留著少女細膩肌膚的觸感，讓他難以忽視。
他折回講堂內，彎腰抱起雲知予留下的琴，便也離開了此地。
松岩書院後院某一間廂房內，一個年過四十的中年男子被結結實實捆在椅子上，嘴巴還被人用什麼東西給封上了，不知道被人困在這裡多久。
聽到外頭傳來腳步聲，他扭動身軀，口中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下一刻，房門被人推開，霍宴信步閑庭從外面走了進來。
看到來人，賀蘭瀟雙目瞪圓，倒是不掙扎了，口中發出的嗚咽聲比方才更加厲害，目光滿是譴責地看著對方。
霍宴神情清冷淡然，對對方譴責的視線毫無所覺，他上前揭開賀蘭瀟臉上的布條，賀蘭瀟脫口便道：
「霍公子，你這是何意？！」
「抱歉，方才情況緊急，霍某不得不如此做，霍某並非故意冒犯先生，還望先生海涵。」
他說話不疾不徐，語調平和，看似十分真誠，再配上那張悲天憫人的臉，賀蘭瀟心中便是有火也發不出來了，憋了半天，才冒出來一句：
「下不為例！」
霍宴替賀蘭瀟解開了繩索，賀蘭瀟沒遇到過這麼狼狽的時刻，他一面清著嗓子，一面道：「不過話說回來，霍公子今日到松岩書院到底所為何事？」
霍宴並不回答，而是將一封信放在桌上，道：「今後，松岩書院芍藥班學子的琴藝課便由我來上了。」
說罷，他便抱著他的琴轉身走了，留下賀蘭瀟一臉錯愣。他拆開霍宴留下的信，才發現那是松岩書院山長寫下的聘書。
霍宴離了松岩書院，沒有再去別處，而是直接回了霍府。下人一路向他行禮，他神色皆是十分冷淡。
回到屋中，他坐下便開始認真修理起手中的琴，動作輕得像是捧著什麼珍貴之物。
沒多久，琴弦就被他修好了，修長的手指輕撥琴弦，耳畔似乎又響起少女軟軟喚出的那一聲「霍宴哥哥」。
胸口又再次劇烈起伏起來，像一團火在燒。
……
雲知予走出松岩書院大門時，外頭僅有侯府的馬車等候在那裡，只不過令她意外的是秦可瑜並沒有像預料之中的和其餘兩個妹妹回府，而是站在車旁等待著。
雲知予下意識用袖子遮住了手腕上的象牙佛珠，走上前去，帶著幾分驚訝道：「瑜妹妹，你怎地還在這裡？」
秦可瑜道：「表姐被先生留堂，我心中有些擔心，想了想，還是留下來等表姐一同回去會更好。」
雲知予也不知道她說這話到底有幾分真心，淺笑著道：「現在我出來了，咱們回府吧，莫讓外祖母他們也跟著擔心。」
回程路上，秦可瑜免不了打量起坐在自己對面的這個表姐來。
雲知予生得極美，可那種美與京城的女子截然不同，帶著江南水鄉的婉約和嫵媚，連她這樣的女子看了都會有些意動。
「表姐方才被霍先生留下，先生可是責罰表姐了？」秦可瑜出聲問道。
雲知予知道自己和霍宴獨處了這麼片刻，回來之後定是要被追問的，這關係到她和霍宴的聲譽，她自然不會與他們實話實說。
她半開玩笑般地說到：「你覺得似霍先生那樣的人，會責罰學生么？」
秦可瑜便也笑：「那倒也是。可……霍先生將表姐留下來，又是為何呢？」
雲知予面不改色道：「他同我講了許久的道理，讓我上課要專心，莫要分神，講得我頭都痛了。」
這倒像是霍宴會做出來的事，這位傳聞中的太傅之子雖已不在佛門，但尋常得了空閑還是會到城中各處講經，他年紀雖輕，但在佛理上確實造詣極深。
看秦可瑜鬆了一口氣，雲知予試探著調侃：「怎麼了，瑜妹妹莫不是心儀霍公子？覺得我搶了你的機會？」
秦可瑜連忙擺手：「沒有沒有，表姐可別取笑我，我只是有些意外霍公子會出現在這裡做我們的琴藝課先生罷了。」
頓了頓，她提醒：「霍公子那樣的人物，表姐在他面前犯了錯，四妹妹定會責問表姐的，表姐還是小心為好。」
知道秦可瑜是好心，雲知予也不會不知好歹，她點點頭：「我曉得的，多謝瑜妹妹提醒。」
姐妹倆人又安靜了下來，雲知予藏在袖子里的手把玩著佛珠下方的流蘇，側頭思索著。
從秦可瑜的反應來看，這位太傅之子的愛慕者不在少數，說不準家中幾個表妹心裡也藏著什麼心思。
她去時兩手空空，回來時手上多了串佛珠，只要仔細一想就知道與霍宴有關。
如今她和三表兄尚未解除婚約，這串佛珠自然是不能讓人看到的，否則會有私相授受之嫌。
當時出於意外沒能阻止，現在回過神來，發現他實在是丟給了她一個難題。
還是得想個辦法，讓這串佛珠可以光明正大出現在眾人眼裡。
不過……這東西這麼珍貴，她是不是也得給他回個禮？可要送些什麼好呢？金銀玉器，珠寶頑石，還是古玩字畫？
別說這些東西她現在買不起，送出去了他怕也是不會收的，還得再細細琢磨才是。
馬車回了侯府，雲知予和秦可瑜一同從側門而入，姐妹倆人在岔路道別，雲知予正要返回陶然居，前方氣沖沖走來一人，朝她毫不客氣地道：
「站住！」
聽聲音，正是三房的小姐，秦可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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