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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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可璃來勢洶洶，雲知予停了下來，並不喚人，而是靜靜看著對方。
秦可璃盛怒之下，連稱呼也不叫，怒不可遏道：「你往後不要再去學堂了，平白無故給侯府丟人！」
「你知不知道今日散學的時候她們都是怎麼笑話我的，她們都說我有一個膽小如鼠的表姐和未來的嫂嫂！」
秦可璃氣得胸口劇烈起伏，看著雲知予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仇人。
雲知予面不改色，說道：「琴弦會斷非我本意，我也沒想到今日會發生這樣的意外。不過我有個問題倒是要問璃妹妹的，你手中的琴，從未斷過弦么？」
她說話的語調帶著江南獨有的軟糯，聽上去輕飄飄軟綿綿的，但說出的話卻沒那麼客氣。
秦可璃被她噎了一下，頓時有些答不上來。
凡是學琴的，誰的琴弦沒有斷過呢？她的手指頭也曾被琴弦划傷過，氣得她好幾日都沒有碰琴。
可縱使如此，秦可璃還是難以消除內心的怒火。
「總之，你不許再去了！你和哥哥的婚期看似是要近了，你還出去外面拋頭露面做什麼？還不如就待在府里待嫁！最好，你一輩子都不要離開侯府，這樣旁人也就不知道我有一個窮嫂嫂！」
雲知予的臉色便冷了下來。方才她還當秦可璃是小孩子心性鬧脾氣，現在秦可璃這番話是觸到了她的逆鱗了。
目光往下一落，雲知予笑了一下，冷冷說：「妹妹這話說的好無理取鬧，窮嫂嫂？你身上這身衣裳的料子，是出自青州雲家旗下織紡天錦坊的絕品，你屋裡牆上擺著的瓷器，出自青州雲家的瓷窯。」
她往前逼了一步，眼睛冷冷看著秦可璃，對方被她的氣勢懾得連連後退，雲知予伸出手朝她探去，秦可璃下意識閉上眼，以為耳光會落在自己臉上，但髮髻一松，睜開眼，頭上的步搖已經落入了對方的手中。
「還有妹妹頭頂上的這支步搖，出自青州雲家的首飾鋪子，價值二百兩。」
雲知予道：「我雲家是沒落了，可妹妹可別忘了，當初輝煌的時候，你們可沒少憑著這樁婚事從我們手裡撈好處！妹妹既然嫌棄我雲家的東西，不如趁夜就打包好了，歸還給我！」
「你——」秦可璃雖然沒有被她打耳光，但也覺得臉頰火辣辣的疼。她哪知道身上的、頭上的、屋裡的都有他們雲家的東西啊？
梗著脖子，秦可璃道：「你也說了那是以前，再說了，你們雲家因為什麼事情沒落的你不清楚嗎？你說的這些東西裡面，誰又知道藏著多少假貨、殘次品呢？」
秦可璃說到這個，立即便來了勁，冷笑一聲：「知予表姐，我勸你還是識相一些，要不是有侯府的這一層關係，雲家下場怕是更慘。」
有如一桶冷水潑下來，雲知予清醒了。
是了，要不是有侯府的這一層關係，她早就被抓去充妓了。忽然覺得很是疲憊，雲知予心想自己也真是傻，為什麼要和秦可璃一般見識，好讓對方有了拿刀子往她心上捅的機會。
看雲知予沉默下來，秦可璃得意極了：「那就這麼說定了，你不可再去女學了。」
說完，她轉身就要走。
「不可不去。」
轉過身來，秦可璃皺著眉頭：「你說什麼？」
雲知予說：「方才霍先生罰我留堂，他要我傷好之後罰彈十遍《漁樵》，我若是不去，他定會覺得我們侯府出來的姑娘沒擔當臨陣脫逃。妹妹也不願名聲受我牽連吧？」
搬出霍宴，秦可璃果然遲疑：「霍公子當真是這麼說的？」
「是與不是，妹妹親自去問一問便知了。」雲知予說道。
秦可璃皺著眉低頭思索了一陣，冷哼道：「既如此，就且先饒過了你，你下次再在學堂出糗讓我被人取笑，我不會放過你的。」
回到陶然居，雲知予坐在榻上，抬手揉了揉眉心。
方才與秦可璃的那一番爭吵，讓她本是稱得上和煦的心情瞬間低落了下來，一直到用晚膳都沒能緩解過來。
為雲知予布膳的時候，瓊枝一臉擔憂道：「怎麼覺得小姐去了一趟女學，回來之後越發的不開心了？小姐，是不是有人在學堂里欺負你了？」
雲知予回過神來，搖了搖頭道：「不是，你別多想，沒人欺負我。」
瓊枝眼尖，看到了她手指頭上包裹的繃帶，當即道：「小姐還想騙奴婢，您瞧您手指都受傷了！」
瓊枝過來就想查看雲知予的傷勢，雲知予不太想讓她觸碰霍宴包紮的傷口，道：「只是撫琴的時候被琴弦划傷了，從前也不是沒有過，你別大驚小怪的。」
她抬手的時候袖子下滑，不經意間露出了手腕上的象牙佛珠。瓊枝「咦」了一聲，驚訝道：「這是何物？怎麼之前從來不曾見過？」
雲知予頓了頓，道：「是今日剛認識的一個朋友送的。」
「是小姐在女學認識的新朋友嗎？」瓊枝放下心來，「原來小姐今日還交了新朋友，真好，小姐往後在京城上學便不會孤單了。」
雲知予想到什麼，問道：「對了瓊枝，對方送我一串手串，你說我要給對方回什麼禮好呢？」
瓊枝想了想，問道：「小姐的這位新朋友可有什麼喜好？」
喜好么……雲知予不確定地說：「佛、佛法？」
瓊枝嘴角抽了抽：「小姐你這朋友的愛好確實也挺獨特的……啊，有了！」
「小姐，對方既然喜歡佛法，不如小姐就手抄一本經文送她。」瓊枝目光灼灼地看著雲知予，「小姐的字寫得極好，又娟秀又漂亮，在青州就很受那些秀才的追捧，相信對方看了，也定會喜歡的！」
雲知予心裡一動，覺得瓊枝的這個方法可行。
這世間本就是真心實意最難得，金銀玉器對於霍宴來說是俗物，手抄一份經文為他祈福，比什麼禮物都要好。
瓊枝行動也很快，晚些時候就給雲知予弄來了兩本《金剛經》。雲知予備好文房四寶，點上一盞燈，便坐在桌前，一筆一劃極認真地抄寫著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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