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0.27
「夫人!將軍他們已經班師回朝了!」
丫鬟清語急促的聲音灌入耳中,使得柳沁手一頓,狼毫尖端的一滴墨在賬本一角中暈染開。
這是哪裡?
柳沁有些愣神,片刻之後才扭頭看向急跑進屋的清語。
見她神色怪異,不解地開口詢問:「將軍得勝歸來是好事,你怎麼這幅神情?」
清語斂著眉,聲音變得有些哽咽:「夫人,方才奴婢尚在外面採買府中用品,發現街上熱鬧,扭頭一看才知是將軍今日提前歸來了!現下應已入宮。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柳沁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因而話音也變得有些急切。
在她熾盛的目光下,清語深吸一口氣,像是一下獲得莫大的勇氣,半眯著眼快速說道:「將軍的馬上還帶著一個……女人,二人神態交融,親昵至極,旁若無人......」
腦海中轟隆作響。
柳沁恍惚起身,看著周遭熟悉又陌生的布局,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浮現心頭。
她竟回到了兩年前夫君歸來的這一日。
柳沁來不及多想,示意清語替自己梳妝。
「夫人這是要趕往宮中么?」清語一邊替她描眉,一邊緊張地詢問。
柳沁搖了搖頭:「不是。」
清語覺得奇怪:「將軍這一去不知要多久,您提前做好準備,恐要等上許久他才能回府。」
「那便等著。」柳沁不驕不躁地應聲。
或許是她足夠鎮定,清語的情緒漸漸變得平穩。
待過了午時,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清語利索地彙報最新消息。
「夫人,將軍於宮中之事應當已告結,老夫人攜一行家眷特去宮門外迎了。」
「此事我倒是不知。」柳沁皺了皺眉。
清語臉上閃過一絲莫名的神色:「說來也奇怪,此事最應當知會夫人,難道是欣喜過盛,一時忘了?那夫人準備如何,在府中等么?」
「坐以待斃可不行,你不是說馬上有一名女子與他親密無間么?我倒是想去瞧瞧,究竟是何等出色。」
宮門外。
柳沁趕至的時候,距離宮門不遠的一處小巷前烏泱泱地聚著人,其樂融融。
她走近幾步才堪堪能聽見他們之間的交談聲。
「老太太果真慈藹,難怪將軍總在月兒耳邊念叨,月兒此前還好奇呢,現下一見,果然不由地想親近。」
「你呀!」
女子的嬌笑與老太太中氣十足的笑聲為熱鬧的街巷又添一絲煙火氣。
因著蕭家今日得了莫大的賞賜,此時街巷上尚有一群人圍在一起嘀嘀咕咕說著什麼,大多數是對蕭家的艷羨、誇讚蕭府氛圍融洽。
柳沁聽著這熟悉的嬌笑,緊攥著手帕的手有些顫抖。
她穩住心神,深吸一口氣才大步走上前去,頗顯突兀的朝著老太太福了福身,又看著站在一旁尚著戎裝的蕭裕辰笑了笑:
「將軍回來得倒是比預想中還早,府里一切已備好,只等將軍用完宮中慶宴。」
蕭裕辰面上還掛著未來得及收起的笑意,肅殺冷酷的面上多了些柔情,邊關的風雨讓青澀的少年將蛻變成了勇武剛勁的大將軍。
「勞夫人費心了,月兒,快來見過夫人。」
蕭裕辰不等柳沁開口,便主動向她介紹了身旁的女子。
那個被叫做月兒的女子,一身鵝黃千褶裙,小巧精緻的臉蛋上有一雙千波流轉的杏眼。
在西北邊關風吹日晒了五年的肌膚依舊吹彈可破,可想而知她受到了蕭裕辰多少的嬌寵。
柳沁垂首,眼底迸發出無盡的恨意,可再次抬起頭時,眉眼間已帶了些許熱絡:
「這便是月兒妹妹了?方才來的時候聽人說,將軍在外五年身側一直有個嬌嬌兒,如今看來,果真是個妙人。」
女子似是沒料到柳沁會如此說,神色瞬間變得有些古怪。
柳沁注意到了她的神色變化,只佯裝看不見似的,自顧自繼續往下續話。
「許久未見,是有許多話要敘的,馬車已然備好,咱們都回府說吧。」
現下尚在外面,蕭裕辰心中的一番打算的確不好說得人盡皆知,於是他很爽利的應承下來,「那便先回府吧。」
半個時辰后,馬車行駛到蕭府外。待它停穩,蕭裕辰率先下了馬車,回過身時下意識去扶探出身子的人。
柳沁胳膊被扶住時,臉上有一閃而過的訝異,轉瞬即逝。
他大約是習慣性要去扶那女子吧?只是他忘記了,馬車上下來的會是她。
想到此處,柳沁只覺渾身不太舒坦。
蕭裕辰局促地縮回手。
「將軍,咱們進去吧。」柳沁目視前方,沒事人似地開口。
一行人款款行至福壽堂。
柳沁抬起眼時,視線碰巧同蕭裕辰的相撞,她自然沒錯過蕭裕辰正翕動的唇瓣。
她記得,上一世蕭裕辰就是在這裡提出要讓阮初月入府和她平起平坐的。
柳沁移開目光,彎了彎唇角,忍著噁心,佯作自然親昵地牽起女子的手,別有深意地拍她的手背。
「沒名沒份卻跟了將軍五年,總歸不像話,今日既要入府,我便做主,將你抬成貴妾吧。」
曾經她被蕭裕辰逼著將人迎進了府,萬般苦難由此開始,現下她便主動遂了他們的意,看他們還能有什麼后招。
阮初月哪裡能想到柳沁張口就要抬她做妾,雙眼一眨便蓄起了淚,從柳沁手中抽出手,對著蕭裕辰柔柔喊道:「將軍!」
蕭裕辰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轉而對柳沁解釋:「月兒早先為了救我還失了一個孩子,我有愧於她,貴妾實在還是委屈她。」
柳沁臉上始終端持著笑,頗有耐心地詢問:「可如今貴妾已是除了我之外最合適得宜的身份了,王爺莫不是已經有了主意?」
蕭裕辰將唇線抿直,直截了當應聲「我要娶她做平妻。」
柳沁的臉色驀地沉了下來。
「將軍,依將軍府的門第,縱是納個妾,都需身世清白,遵循禮法,阮姑娘無媒無聘在西北跟了將軍多年,縱是做妾,都有些牽強了。」
老太太本想說些什麼,卻被阮初月柔柔打斷了。
「月兒是真心愛慕將軍的,只要將軍好,我做什麼都是使得的,姐姐若是介懷,那月兒還是走吧。」
說著,她佯意要離開,身旁的一個小丫頭卻不滿地開了口:
「將軍來時可是說了府內夫人最是大度,可以容下我們姑娘的,可如今看來卻不是這樣,姑娘,我們還是回去吧。」
主僕二人一唱一和,蕭裕辰上前按住了阮初月,扭頭就朝著柳沁喝道:
「月兒如此純善,你便是這麼容不下她嗎?」
「你這善妒的惡婦,怎配做我的蕭府的當家主母!怎擔得鎮國將軍夫人的名號!」
柳沁不怒反笑,她掃了一眼正嚶嚶靠在蕭裕辰懷中的阮初月,面上顯了幾分譏諷,她抬眸看向老太太,問道:
「老太太也覺得我善妒,不配做蕭家的主母嗎?」
老太太早在阮初月開口的時候就急出了一腦門的冷汗,她瞪了一眼阮初月,隨即對著柳沁訕笑道:
「怎會,辰兒不過是說幾句玩笑話,當不得真,這當家主母的位置,沁兒當之無愧。」
蕭裕辰不滿的皺起了眉:「祖母!」
柳沁言笑晏晏地開口,一樁樁一件件舊事被數落了出來:
「將軍初到西北,糧草被沿路山匪搶走了一半,是我舅舅親自押鏢,送了三倍糧草到軍中。」
「同年雪災,朝廷的軍餉遲遲送不到,將士們在酷寒之下身著單衣在密林中與匪徒搏鬥,是我大哥調集柳氏銀號的金銀,將一批批棉衣送到了每一個將士的手中。」
「先帝薨逝,新帝猜忌舊臣,收回食邑封地,偌大將軍府全是靠我的嫁妝養起來的。」
說罷,她又帶了幾許玩味地看向了老太太:
「老太太每日三碗血燕阿膠,弟妹用了千兩黃金送入雲麓書院,受山長親自授業。」
「這門親事是你母親華陽長公主在過世前親自定下的,由先皇賜的婚,於國於家我沒有半分錯事,兢兢業業地為你操持整個將軍府,縱是先皇與長公主都覺得我擔得這鎮國將軍的當家主母一位,你又有什麼意見?」
言辭有力,振振有聲。
福壽堂內一片寂靜,只聽得阮初月用那柔柔的聲音與蕭裕辰說:
「將軍,我就說夫人會用先皇與長公主來壓您,您可是我們大齊的戰神將軍,她卻三言兩語將這些功勞都算到了自己頭上……」
「你不過一屆婦人,竟敢如此居功!」
蕭裕辰氣急,揚手就對著柳沁打來。
但他的動靜早就被一旁清語發覺,小丫頭想也沒想急忙擋在了柳沁面前。
隨著「啪」地一聲,清語重重地倒下。
「蕭裕辰!」
沒想到眼前的男人竟真的敢動手,柳沁猛地抬起頭來,面色冷厲:「你怎麼敢?」
被她充滿恨意的眼神嚇了一跳,蕭裕辰下意識後退幾步,回過神來,又忍不住惱怒道:「我有什麼不敢的?」
俯身將這個忠心的丫頭扶了起來,柳沁面上露出了一抹譏笑:
「我乃一品誥命之婦,是先帝念及我柳家功勞,隨同賜婚聖旨一同封賞的。」
「敢問將軍此言,將先帝置於何處?」
言語振振有聲,震的屋內所有人都沉默了。
話音落下,柳沁不再去看蕭裕辰,轉而將目光投向了那眼神閃躲的阮初月,隨即朝著清語使了個眼色:
「阮姑娘亂嚼舌根,攛掇將軍把先帝的聖威置於不顧,該罰。」
清語自是明白柳沁的意思,她三兩步上前就揚手扇了阮初月幾個巴掌。
「將軍!」
阮初月的臉頰高高腫起,姣好的面容狼藉一片。
「柳沁……」
蕭裕辰氣極,當即狠聲開口,可他還沒有說完,便被打斷。
女子一襲素裳,明明身形柔弱,可眼中的鋒芒卻如刀一般刺人:「怎麼,難道將軍還想再動手不成?」
當然不可能,之前若是沒有人提起,蕭裕辰姑且還能假裝沒有這回事。
可此刻,柳沁既然拿出了誥命當擋箭牌,他再動手,那便是對先帝公然不敬了。
「阮姑娘,我這也是為了你好,這幾巴掌是為了你好,救了你的命。」
看出他的退卻,柳沁冷笑一聲,雖是對著阮初月,可視線確是落在了蕭裕辰的臉上:
「將軍,您說對嗎?」
「好了,我還有許多府務要處理,便不耽誤你們闔家團聚了,我去透口氣。」
說完,她再不顧著福壽堂內眾人,帶著清語便揚長而去。
好端端的姑娘挨了這一巴掌,也不知道會不會破了相,得趕緊上藥。
柳沁遣人請來郎中為她處理傷勢,自己則耐心等在一側。
巧合見,柳沁看見正柜上置放的銅鏡,倒映著一副未受摧殘依舊容光煥發的面貌,她這才徹底接受了這一不可思議的事實。
她重生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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