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空辭樹
5.11
那邊，抱著貓跟著無塵剛剛走到修竹苑的梁頌寧莫名其妙地就打了個寒顫。
迎著風，她只覺一股冷意從腳底竄起，惹得她站在原地抑制不住地瑟瑟發抖。
無塵並沒有發現她的異樣，他按著沈明祺的吩咐敲開修竹苑的外門以後就道明了來意。
不一會兒，泰祿匆匆而至，一看到梁頌寧和她懷中的貓，泰祿差點喜極而泣。
「俺滴老天爺啊，俺滴祖宗嘞！」泰祿一激動，連連往外蹦方言，「梁姑娘你是在哪兒找著喜寶的？」
說實話，自打知道了傅樓淮這隻貓叫「喜寶」以後，梁頌寧就在努力地和它劃開界限。
只可惜事與願違，她越想躲，喜寶就湊得越起勁，連點消停的時候都沒有。
但梁頌寧總覺得喊它名字怪怪的，喜寶，喜寶，好像在喊她自己一樣。
可是她能忍著自己不喊，卻不能阻止人家。
「它在我的被褥里貓著。」梁頌寧盡量忽略「喜寶」兩個字，應答道，「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竄進去的。」
「謝天謝地，找著了就好！」泰祿沖梁頌寧深深一作揖，然後喜上眉梢地從她手中接過了喜寶。
「這回你們可得真的看好了。」梁頌寧也是無奈，轉身之際還不忘回頭叮囑泰祿，「既知道它是鬧春了，那就想想辦法，也不能由著它這樣一直往外跑……」
梁頌寧一邊說一邊已經邁開了步子，這個地方絕對不宜久留，她既把貓送到了，那就得趕緊走。
可就在這時，院子前面的石徑上竟傳來了腳步聲，隱約還伴隨著風袍卷了長衫下擺的婆娑聲。
梁頌寧只覺得怕什麼來什麼，細看之下，火光里映襯出來的正是傅樓淮的臉。
夜色下不知何時飄起了雨，在場的沒有人打傘，毫無遮擋，皆任由雨水打濕了鬢髮、衣衫，冷意乍現。
透過濕漉漉的火光，梁頌寧看見眼前的男人站得筆挺，身形似青竹松柏，明明近在咫尺，卻又讓人覺得高不可攀。
「怎麼回事？」看著院門前這鬧哄哄的場景，傅樓淮冷眼一掃，目光一一掠過無塵、梁頌寧和泰祿，最後停在了喜寶的臉上。
事不過三，這一次，梁頌寧直接被「請」去了修竹苑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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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安堂，正廳內。
老太爺沈從江穿著一身居士道袍，正盤著腿端坐在羅漢床上，沈明祺與華雲芝並肩垂首站在燈下，兩人皆一聲不吭。
屋子裡燃著安息香，又沉又厚的味道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忽然，隔風的門帘被人從外頭掀起，夜風卷著水汽「呼呼」灌入，一併入內的，還有被洪媽媽攙著的老太太。
章氏一路徑直走到羅漢床邊，抬眼也沒給老太爺什麼和顏悅色的表情，只開口打破了這一室逼仄的安靜。
「明祺此番在西洲護城有功，皇上說了要嘉賞他，如此光宗耀祖的事兒，你可聽他說了？」
老太太一邊說一邊讓洪媽媽給兩個小輩搬椅子，示意他們落座。
結果椅子還沒動一下，老太爺的冷哼聲就響起來了。
「護城有功那是他應該的。」沈從江盯著沈明祺，眼底的不悅顯而易見，「可是一碼歸一碼，皇上論功行賞是天子恩澤，但你帶了個邊關女子招搖過市，是想丟誰的臉？」
老太爺口中的招搖過市，指的是沈明祺當時領軍進城前，梁頌寧是堂而皇之地與他共乘一騎的。
雖然後來快到城門口的時候沈明祺有讓梁頌寧回了馬車，但沈明祺是京中新貴，眼下又立了軍功，那麼多雙眼睛盯著看著，只一點點風吹草動都會不脛而走，何況是這種有關少將和美人的風流韻事。
「爺爺，頌寧於我有救命之恩，眼下她雙親皆失無依無靠，我將她帶回府中以誠相待，也算是知恩圖報的。」
「好個知恩圖報。」老太爺睨著眼看了看一旁默不作聲的華雲芝，氣不打一處來，「你是知恩圖報了，可有想過你剛娶的媳婦！」
其實論輩分關係，沈明祺屋子裡的事兒是怎麼都輪不到讓沈從江出面的。
畢竟他隔了輩分，又是祖父，如今還潛心修佛做了居士，所以內宅的這些事，老太爺幾乎是一點兒也不沾的。
但沈明祺的這樁婚事是老太爺一手促成的。
華家祖上三代從商，已故的華老太爺對沈從江也有救命之恩。
當年沈從山初到晉北為官，人生地不熟，一不小心就惹到了晉北的地頭蛇，是華老太爺出面斡旋，救出了沈從山，兩人因此一見如故結為異姓兄弟。
後來在華老太爺的幫助下，沈從山不僅在晉北站穩了腳跟，更是一路平步青雲直至官拜三品守尉。
所以沈家和華家當年就定下了娃娃親，兜兜轉轉，這門親事最後便落在了沈明祺的頭上。
眼見沈從山動了怒，章氏又心疼孫子，便沖沈明祺使了個眼色，讓他趕緊服個軟，先讓老太爺消氣了再說。
結果沈明祺今兒似也擰巴上了，聞言竟看了看華雲芝，笑著問道，「既爺爺都開口問了，那就正好，當著爺爺的面，我也想問一問夫人，梁氏這杯小妾茶，你喝嗎？」
他話音剛落，沈從山便揚起手，將冒著熱氣的茶盞直接砸了過去。
滾燙的茶水全濺在了沈明祺的長袍上，星星點點的茶沫子如天女散花一般打了開來，惹得一旁的老太太和洪媽媽驚呼不已。
然而就在這混亂中，華雲芝卻神色不動地轉頭看向了沈明祺，眯著眼反問他，「你想納妾？」
「夫人放心，正妻為大，山曇苑的正主永遠是你華氏。」
沈明祺亦不在意那杯茶，只笑意權權地解釋了一句，他滿以為華雲芝平靜的面容下隱著的是旁人不易察覺的驚慌和不甘。
誰知華雲芝竟淡淡地點了點頭，輕啟朱唇，「若是夫君想，那自然是可以的。」
看著沈明祺臉上錯愕的目光，華雲芝嘴角的笑容亦在一寸一寸放大。
這一世，沈明祺想要納妾，納幾個妾，她都會如他所願！
但華雲芝好奇的是，上一世直到梁頌寧死，沈明祺都沒有給她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
怎麼重來一次，他頭一個想要收入房裡的女子竟然會是梁頌寧？
梁頌寧……
想到她，華雲芝的疑惑就更深了一層。
這個女子也古怪得很，一言一行、所作所為皆和她記憶中的梁氏截然不同，不知究竟是哪個地方出了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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