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綰煙寒
6.01
梁頌寧會喝她的葯，這是華雲芝始料未及的，她於是眯起了眼，將面前的女子又細細地打量了一番。
梁頌寧穿著一件合身卻陳舊的立領襖子，渾身上下最值錢的首飾應該就屬耳垂上掛著的那一對小米珍珠耳環了，而且那形狀和成色看著也非常一般。
但就是這樣未施粉黛的一張臉，卻透著一股子由內而外渾然天成的美。
連華雲芝這樣從小見慣了美女的，看見梁頌寧也會不由地感嘆一句——確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但華雲芝總覺得老天爺是公平的，它給了梁頌寧絕世的美貌，卻忘記一併再給她一些腦子。
上一世，這個空有一副皮囊的女子甚至都沒有斗贏過溫喬，早早的就香消玉殞了。
能擁有沈明祺再多的偏愛又如何？她有命獨佔，卻沒命享受，落在自己或者溫喬的手裡都是死路一條。
但是這一次，梁頌寧卻完全不一樣了，一言一行，所圖所求皆判若兩人。
華雲芝不由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方子，開口問道，「既你都嘗過了，那便來說說，這葯可有問題？」
梁頌寧聞言先是湊上前看了看華雲芝的面色，然後才慢條斯理地說了起來。
「單嘗那碗葯，裡面有當歸、白朮、仙賜草、人蔘、紅棗、黃芩還有龍眼肉這幾味，若是以此藥方來治二少奶奶的頭瘋症，哪怕效果不是立竿見影，但也可以稍稍緩解您的不適。」
「所以你覺得葯沒有問題？」華雲芝再次驚訝，梁頌寧竟將那碗湯藥里的用材說得一個不落。
「葯沒問題，但卻不代表二少奶奶服了也沒問題。」梁頌寧說著便向華雲芝做了個把脈的動作。
華雲芝隨即伸出手腕，任由她將微涼的雙指抵在自己的腕間。
「敢問二少奶奶的月事已經拖了多久了？」
她話音剛落，一旁的青黛便忍不住插了嘴，「姑娘如何知道我們二少夫人……」
見小丫鬟的尾音隱在了華雲芝一記凌厲的眼神中，梁頌寧便決定不再藏拙了。
「二少夫人的脈象是最好認的月事脈，兩淺一深，虛浮有度，只是相較於正常的月事脈又顯疲乏無力，似無似斷，應該是月事斷斷續續不曾徹底乾淨的緣故。」
「這一次來，又拖了有小半個月了。」華雲芝見梁頌寧已經將事點破，乾脆大方承認，「而且我並非一次不幹凈，而是每個月都不太乾淨。」
「那這葯呢？」梁頌寧追問，「這葯二少夫人喝了多久了？」
「那是很久了。」青黛在一旁接了話，「這葯我們二少奶奶已經喝了好些年頭了，只要季節交替忽冷忽熱，二少奶奶這葯便斷不了，否則頭瘋症犯起來可是要人命的。」
「好些年頭？」梁頌寧差異地看了華雲芝一眼，再把了把她的脈，皺了眉道，「不對，若是常年服用補氣活血潤陰的葯，二少奶奶你的氣血應該是非常旺盛的，但是現在你……你的脈象卻是采陽補陰虧了氣血的。」
華雲芝怔怔地看著她，忽然就沒了聲兒。
所以，自己這入口的葯果然有問題！
說實話，眼下華雲芝都還沒來得及去細細盤算這些。
想她魂回舊時也不過才短短的十來天，剛開始，連她自己都是有些發懵的，因為她最後的記憶只有無盡的黑暗和恐懼，還有從四面八方湧來的冰冷湖水。
她本以為自己的命數已盡，沉到湖底就徹底結束了。
誰知一睜眼，她竟重新活了一次，活在了初為人婦的半年之後，活在了沈明祺帶著梁頌寧回府之前。
但是沒等華雲芝理清頭緒，溫喬就登了門。
兩世記憶，讓她很清楚自己一直疼愛有加的表妹有著一顆怎樣的虎狼之心，只是看清了人心，華雲芝卻依然不知道溫喬到底是從何時開始對自己下手的，又是從何處下手的。
所以，她最先懷疑的便是溫喬親自熬的葯。
可那藥方子她向溫喬討過，也讓青黛拿去給葯堂的大夫瞧過，大夫卻說葯沒有問題。
然後，梁頌寧就入了府。
「虧了氣血？」青黛一聽就急了，猛地拽住了梁頌寧的手腕道，「你可不要信口開河，那你倒是說說，這葯有什麼問題？我們主子好端端的用它來補血補氣，竟是喝錯了？」
「我要先看看藥渣。」梁頌寧被青黛抓得手腕疼，但她還是咬著牙忍住了。
「藥渣？你等著！」青黛說完連連鬆開手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她又捧了個銅盆走了進來。
「喏，藥渣，剛出爐的，還熱著呢！」青黛把東西往梁頌寧跟前一塞，口氣很是不悅。
梁頌寧沒想到竟真有藥渣可查，當即便也沒有磨蹭什麼，直接上手了去搗。
過了一會兒，她便從那一堆黑乎乎的東西里取出了一團焦物。
「就是這個！」梁頌寧把東西遞到華雲芝的跟前，「下藥的人很聰明，這前後應該是有兩個藥方子的，而且用的藥材是一模一樣的，只唯獨這味仙賜草，加了量。」
「加量？」華雲芝看著梁頌寧手捧的焦物不解得問，「可我之前犯了頭瘋症，吃這葯確實有所好轉了啊。」
「是，二少奶奶你的頑症服用這味加了量的葯確實沒什麼問題，尤其是仙賜草，它活血化瘀疏通經脈的功效非常好。」
梁頌寧說著又看了華雲芝一眼，猶豫片刻后如實道，「但問題在於二少奶奶你月事一直不斷，月事纏宮便是惡露，要清除惡露，必須就要停了補氣補血的葯。因為兩物相剋，長期以往，就是鐵打的身子也吃不消的。」
華雲芝恍然大悟。
難怪上一世，她一直不知道溫喬是從何時開始算計自己的。
因為她的頭瘋之症，這味葯是怎麼都斷不了的，可等她徹底發現了溫喬的野心時，自己好端端的身子早已經血氣盡虧，虛弱不堪了，所以才讓溫喬藉機鑽了空子。
「那你的意思是，我們主子就不能吃這個葯了？」青黛在一旁聽著聽著便急紅了眼，「可不成的，這兩日天熱，二少奶奶起床了就會頭疼，若是不吃藥哪兒熬得住啊！」
其實，最近自家主子的一舉一動也很是古怪，凡是二姑娘送來的葯，她連碰都不碰。
青黛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眼下再一聽梁頌寧這番說辭，便是直接傻了眼。
「這有何難？」誰知青黛的焦急入了梁頌寧的眼卻好似不是什麼難事兒一般，「不能喝葯那就改下針，一記針一脈通，沒什麼比老祖宗傳下來的這些醫術更能治那瘋症頑疾的了。」
梁頌寧說的輕鬆，一轉頭，卻撞上了華雲芝那雙透著銳色的杏眸。
電光火石間，梁頌寧大驚。
但是不等她想辦法改口解釋，就聽華雲芝冷著聲音淡淡的問，「梁姑娘，你到底是什麼人？」
作者有話說:
解釋一下，病和葯都是我杜撰的，考究黨不要抓著不放哈哈哈哈……大家看文就是看個開心熱鬧。
不過相應的參照還是有的，頭瘋症我是參照了頸椎病，仙賜草就是紅景天，這個好像就是古代民間醫書里記載的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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