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覓雲朽
7.51
從山曇苑出來,梁頌寧樂得輕鬆,連腳下步子都放慢了幾分。
三月春始,四周的枝條上抽滿了新葉,放眼望去似有一種無形的生命力正在蓬勃而出。
以前,梁頌寧只能隔著一扇大窗看外面四季的交替,春的綠,夏的紅,秋的黃,冬的白,全都框在了那四四方方的木條中。
若是遇著天氣好,嬤嬤也會把她抱上躺椅,再命人把椅子搬去院子里。
但是即便出了屋子,親眼見著園中的景緻,她也覺得不真實。
因為不管景色如何美,於她而言都有著「近在咫尺」的遙遠距離,她真就是那些美景中的過客,摸不到,抓不住。
可是現在不一樣,現在的她,雙腳踩在石子地上,雙手觸摸花枝藤蔓,有帶著絲絲暖意的春風拂過她的臉頰,梁頌寧知道,那就是「生」的意義!
「梁姑娘,梁姑娘!」
忽然,有人從前面向她跑來,一邊跑,一邊喚著她。
對方的聲音聽著很是急切,梁頌寧便下意識加快腳步迎了上去。
可是當她看清來的人竟是泰祿時,不由停住了身。
「你、你……你不會是貓又丟了吧!」
梁頌寧現在看見泰綠就有些心慌,她是真正不太想和那位爺再有什麼牽扯了。
「不、不不!」好在這次泰祿連連擺手,「不是喜寶的事兒,它……這兩日被主子拘著了,安分了很多,跑不了了。」
拘?
梁頌寧一愣,倒是很想問問泰祿是怎麼個「拘」法,但她轉念一想,那到底是人家養的貓,左右和她也沒多大關係,多一問不如少一問了。
「既不是因為貓,那你找我做什麼?」
兩人這會兒正站在距離鶯歌軒不遠的地方,看泰祿方才跑來的方向,好像就是從鶯歌軒里出來的。
他是專門來找自己的。
「不知姑娘現在可有空?」泰祿聞言抓了抓耳朵,欲言又止。
「有的。」梁頌寧很坦蕩的點點頭。
「那姑娘能隨我去看個老鄉嗎?他前兩日病了,高燒不止,今兒人都下不了床了,我擔心……」
「病了為何不找大夫?」梁頌寧覺得奇怪,這偌大的沈府,不至於還會苛責下人吧。
「哎,他剛來府里沒多久,上個月因為辦壞了差事還被罰了月俸,一來二去手中捉襟見肘,我早上順道去看他的時候也說要不帶他去醫館,但人就是不願意……」
泰祿說著又嘆息連連,「真是……七尺的漢子,也得為五斗米折腰。」
梁頌寧一聽便也瞭然了,立刻點了頭,「行吧,你帶我去看看。」
泰祿大喜,指了指東南處道,「不遠的,就在前面那一排下人房裡。我想著姑娘只要能替他把個脈,看看開些什麼葯,出個方子就成。藥到病除,他人快點好起來比什麼都強。眼下這樣一直拖著,一、兩天還好糊弄,日子一長主子問起,總是麻煩的。」
「自然是麻煩。」因為一隻貓,梁頌寧和泰祿也算是熟了,便直言道,「比起他一直卧病在床不能出工,更麻煩的是萬一他沾染了什麼時疫,傳染開了,府里的人都得完蛋。」
「啊,時疫?」泰祿一愣,腳底打滑差點摔了。
「走吧,先去看看!」
梁頌寧倒也並非是嚇唬他,只是眼下冬春交替,正是時疫返起的季節,萬一有源頭沒有及時發現,一傳十十傳百,那可真不是鬧著玩的。
但話又說回來了,之前在看話本的時候並未寫到說沈府裡面有發生過什麼時疫之災,想來也是她多慮了。
就這樣,兩人一路並肩走到一處排屋前,推開門的時候,泰祿還攔了一下樑頌寧。
「我知男女有別,但此番請姑娘暗中幫助也實屬是不情之請,所以今日是我欠姑娘一回。」
「醫者不計這些。」梁頌寧搖了搖頭,示意泰祿開門。
此處排屋朝北,光照不佳,屋子裡便有些昏暗。
梁頌寧一進去就聞到了一股子陰潮之氣,同時混雜著散不盡的汗氣,悶得她直接嗆了一口。
她於是抬起手,用衣袖捂住了口鼻,問泰祿人在哪裡。
泰祿指了指靠牆的通鋪道,「他一直說冷,吹不得風,所以躺在最裡面了。」
梁頌寧點頭走了過去,但越往裡走,她就越覺得屋子裡的光線很是稀薄不清。
她便皺著眉問泰祿,「有蠟燭嗎?」
「有的。」泰祿點頭,四下看了看后問,「姑娘你要掌燈嗎?」
「我要看看你老鄉的面色,還有舌苔和五官,若能點支蠟燭就最好了。」
「好。」泰祿指了指屋外道,「旁邊的灶台那兒有新的,姑娘稍等,我去去就來。」
泰祿說完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梁頌寧則走至通鋪盡頭坐下了身。
挨著牆根,確實有一人裹著厚厚的被褥蜷縮著。
梁頌寧雖然是來幫忙的,但她也不想在這種是非之地留太久,所以,不等泰祿回來,她就先伸出手探了那人的額頭。
確實是高熱,更有黏糊糊的冷汗沾了梁頌寧一手。
梁頌寧微驚,這人病得這麼重,那前兩日都是怎麼挨過來的?
誰知就在梁頌寧出神之際,原本蜷縮在被褥里的那人竟悶哼一聲轉了過來,抬起手,瞬間就頂住了梁頌寧的咽喉。
一股冷冰冰的刺痛感立刻浸沒在她的肌膚中,不等梁頌寧反應過來,那人已經直起了腰,半跪在通鋪上凶神惡煞地看向了她。
「你是誰!」
半明半暗中,對方的眼眶裡布滿了紅絲,慘白的臉孔毫無血色,像極了是從陰曹地府爬上來的勾魂鬼。
梁頌寧嚇了一大跳,本能地掙扎著想要往後退。
誰知那人竟快了她一步,順勢還加重了手中的力道,讓她頓感有鋒利的東西劃過了自己的喉嚨。
「不準動,更不準出聲。」那人聲音沙啞,呼出的氣息短促灼熱。
一瞬間,梁頌寧不僅看見自己眼底閃過的那一抹寒光,也聞到了一絲絲鐵鏽之味。
她於是懂了,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生病了,他多半是受了傷,因傷才引起的高熱不止。
作者有話說:
碎碎念補一句哈,看到有寶子說華氏也沒比二姑娘好多少,說是賞賜,但也都是些細碎的東西。
怎麼說呢,身份,還是身份的關係。
二姑娘是別有用心暫且不提,華氏這會兒對梁頌寧還是心存疑慮的,不管是什麼感情,都是相互遞進一點一點加深的,如果一上來就金銀珠寶的賞賜,那華氏對梁頌寧也是別有用心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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