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式微隱
9.01
青黛會突然跑來鶯歌軒找人，是因為華雲芝犯病了。
華雲芝犯病的時候渾身緊繃，整個人都會止不住地戰慄，不管是坐着還是被人攙扶着，她都會覺得眩暈不已，嚴重的時候還會嘔吐，連水都喂不進去。
梁頌寧與青黛並肩跟在沈明祺的身後，三人踏着暮色直奔山曇苑。
「二少奶奶是什麼時候犯病的？」一邊小跑，梁頌寧一邊問着華雲芝的情況。
「下午。」這樣來回一折騰，青黛說話都有些喘，「不不，其實早上起來的時候二少奶奶人就不太舒服了，沒有胃口，只喝了半碗小米粥，午膳也就吃了小半碗面，本以為睡一覺就好了，但是，但是誰知她一睡就起不來了……」
青黛說着說着哽咽了，一雙眼睛又紅又腫。
梁頌寧見狀便重聲打斷了她，「哭什麼，你家二少奶奶又沒死，她能長命百歲呢！」
青黛被梁頌寧那不怒自威的氣場給震懾住了，吸了吸鼻子下意識回應道，「奴……奴婢知道了。」
倒也並非是梁頌寧鐵石心腸，只是她以前一年有大半年都在反覆生病，床榻邊總會有些個小丫鬟在那兒哭哭啼啼抹眼淚。
每次看到這些，梁頌寧都會把人罵出去，因為她覺得瞧見旁人生病了不是只有抹眼淚一種着急傷心的方式。
哭能解決什麼問題？
什麼都解決不了，而且還頂晦氣！
三人趕到山曇苑的時候，溫喬已經在了。
看到梁頌寧，溫喬愣了一愣，但梁頌寧卻飛快地從她眼前閃過，連一記眼神都沒有落下。
屋子裡散着藥味，梁頌寧掀開了落地的床帷探頭看去，只見華雲芝正蜷縮於榻中，臉色慘白，眉眼緊蹙，看得出非常地痛苦。
床榻邊的水盂里全是嘔吐物，湯藥煎好了應該也沒有灌下去，全部灑在了被褥上。
沈明祺是第一次親眼看到華雲芝這樣犯病，即便隔着帷幔看得不似真切，卻也叫他不禁立在了原地。
而梁頌寧卻已經挽起了衣袖，脫了鞋子，直接爬上了床。
「把二少奶奶翻過來！」床榻上，梁頌寧一邊吩咐站在床尾的兩個小丫鬟，一邊隔着帷幔沖不遠處的青黛喊，「去燒熱水，快，一會兒要給你們主子熱敷泡澡。」
青黛當下還有些猶豫，她依然不太放心把華雲芝就這樣交給梁頌寧。
但是看看屋子裡這麼多人，沈明祺也在，想來梁頌寧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這種時候對華雲芝動什麼歪心思，她便暗中一咬牙，轉身跑了出去。
床榻上，梁頌寧正跪在華雲芝的身邊和她說話。
「二少奶奶，你知道我是誰嗎？」她詢問的聲音很輕，可是捏在華雲芝后脖子上的手卻下了重力。
華雲芝這會兒只覺得天旋地轉地難受，聽到有人喊她，她掙扎着半眯開眼，努力地開口說話。
「梁……姑娘……」短短三個字，華雲芝說得氣若遊絲。
「今日無針，我先給你按摩，疏通了經脈以後我們泡個熱水澡，你的病症便會有所緩解的。」
華雲芝已經疼得非常難受了，那種難受沒法兒形容，像極了有人正用斧頭在她的腦子裡亂砍亂劈，痛感是從天靈蓋擴散開去的，蔓延至渾身，直至她的四肢都發麻無力。
梁頌寧於是不再耽擱，直接分開雙腿跪於華雲芝的雙臂兩側，搓熱了手掌將拇指按在了華雲芝後頸的凸骨處……
一刻鐘后，梁頌寧的按摩便起了效，雖然效果並未立竿見影，但是相較於最開始，華雲芝已經覺得輕鬆多了，最起碼，她現在就沒有了那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屋子裡的沙漏緩緩流逝，梁頌寧越發得滿頭大汗，但華雲芝卻漸漸地倍感輕鬆。
床榻邊的兩個小丫鬟，一個一直努力地在托着華雲芝的下顎，好讓她順暢地呼吸，一個則不停地在給梁頌寧擦汗，讓她不至於被汗水迷了眼。
就在這時，青黛跑進來道，「梁姑娘，熱水已經準備好了！」
梁頌寧聞言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抹了一下自己脖子里的汗水，長吁一口氣以後對正前方的兩個小丫鬟說道，「把二少奶奶扶去凈房吧。」
屋子裡頓時又亂了起來，華雲芝此刻有些衣衫不整，渾身脫力的她看上去很是狼狽。
梁頌寧想着若換成是她自己，定是千百個不願意讓旁人見着自己這副邋裡邋遢的模樣。
她便轉頭對着站在廳內的沈明祺和溫喬說道，「二少奶奶已經沒有大礙了，要不請二少爺和二姑娘暫且迴避，這屋子裡亂糟糟的，得命人收拾一番。」
青黛聞言立刻心領神會，忙不迭笑着上前，俯了身，接着梁頌寧的話頭繼續道，「奴婢這就去泡一壺熱茶來，請二少爺和二姑娘暫且移步花廳吧，屋子濁亂，不要污了二位主子的眼。」
青黛說得懇切，左右不過是為了顧及着華雲芝那最後的一點點體面。
方才梁姑娘給二少奶奶治病推拿是隔着絹紗床幔的，打從外頭看，只能看到幾抹模模糊糊的影子。
但若是把華雲芝從床上扶去凈房，那主子的一身狼狽就要悉數暴露於人前了。
這時，一旁的溫喬也順着青黛的話勸起了沈明祺。
「姐夫，我陪你去花廳等，姐姐這病……其實不礙事，一會兒泡個熱水澡緩過了神，再吃一副葯，應該就無大礙了。」
溫喬，自然有溫喬的心思。
如此好的機會，可以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地和沈明祺單獨待在一起，她怎能無端錯過？
於是，沈明祺並了溫喬一起移步花廳，青黛則一邊吩咐屋子裡的兩個小丫鬟務必要仔細幫襯着梁頌寧，一邊急急地又跑去了小廚房煮茶。
而花廳內，沈明祺久久不能回神。
方才在屋子裡他看得不清，卻是實實在在聽到了華雲芝的呻吟聲。
那痛苦的喊聲不像是裝的，他很難想，是怎樣的難受，才能讓平日里幾乎不苟言笑的華氏煎熬至此。
余光中，妻妹正端坐在自己的身邊，垂首凝眉，一臉焦急。
沈明祺便也皺起了眉詢問溫喬，「你姐姐這病，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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