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無人採擷
16.4
在看見天子唇上的咬痕時，心痛、嫉妒、憤恨、難以置信，種種情緒交雜，終令女子的聲音戛然而止。
宋棠音隔着几案，直直盯着他唇上的咬痕，眼前不由便浮現出他與女子交頸相吻的唇齒相貼，劇烈難忍的痛楚，猝不及防的直戳心底。
她目露愕然，望向了仍一臉平靜無波的天子。
她強忍着心頭劇震，幾步繞過几案，行至他身側，切聲試探問道：是姜昭儀傷了皇上？」
「朕無礙」
傅景珩略一沉眉，毫無徵兆的便想起了，阿煙羞怯發怒，咬上他唇瓣的樣子，活脫脫就是那外表溫順、野性難馴的小野貓。
宋棠音神色怔怔，下意識朝他伸出手去，指尖剛觸到他的袖袍，他不動聲色地將胳膊微挪，威儀凜凜地站起身。
天子面容冷寂，立於几案后，雙目威冷朝她壓了而來：「貴妃，你今日僭越了。」
寢殿門再次開啟時，辛夷趕忙迎了上去，一把扶住了似搖搖欲墜、容色雪白的宋棠音。
正殿前廊下，侍立的內侍、宮人以及宮中禁衛，皆不在少數。
眾目睽睽之下，宋棠音神情微斂，搭着辛夷的胳膊，走出含章殿的每一步，皆是儀態端莊，不失貴妃鳳儀。
含章殿外，瓊樓玉宇相接，長長的宮道似一眼望不到頭，隨侍的宮女、內監得了示意，拉開些許距離，只遠遠跟在了身後。
辛夷眼中儘是憂怯，看了一眼宋棠音，不安問道：「主子，你沒事吧？」
宋棠音聽見辛夷的關懷之語，睫羽輕顫，掩去眼裡那些許殘留的濕氣，再一抬眸，已是神色自若。
她今日梳了高疊的宮髻，顯露出修長秀美的脖頸，襯得身姿愈發筆直，此時，微微一昂首，整個人便一掃方才那黯然勢態，透出骨子裡的一股矜貴傲氣來。
宋棠音撩起眼皮，平靜地看了她一眼：「現下已沒事了，只是方才看見皇上唇上的咬痕，有些心痛而已。」
「咬痕？」辛夷聞言，大為震驚：「皇上竟這般縱那姜女。」
宋棠音扶在辛夷胳膊上的手，下意識地攥緊發力，聲音冷而幽深，：「辛夷，你親自再去司織房一趟。」
「是」辛夷忍着痛，眉眼深深，透出兩分冷意：「主子放心，那件裙裳任誰也看不出其中的玄機來，一切只待明晚。」
不多時，已行至攬月閣前，她為讓主子寬心，目光森然朝里瞅了一眼：「任憑她那張臉，如何狐媚皇上，明晚也一定會被燒的面目全非。」
宋棠音微一揚眉，微轉得眸光便恰落在攬月閣的殿宇之上，她朝內遠遠眺望一眼，聽到庭院內女子清亮的笑聲，忽而眸光轉冷，已是難掩恨意。
一個弱不禁風的病秧子，生了張狐媚的臉，便也敢這般肆意的羞辱她。
她與天子有着青梅竹馬的情分，又做了他三年的貴妃，竟還未嘗過被他攬入懷裡、吻上唇間是何種滋味。
那不多的幾次床帷承歡中，縱是情到深處，他也從未親吻過她，縱是她不顧女兒家的矜持，主動與他親呢，也被他下意識地避開。
宋棠音幾乎是在思緒飄遠中，一路回了長生殿，直至寢殿內再無旁人，她這才心神恍惚坐在了妝台前。
她對着偌大的菱花鏡，伸出指尖，指腹輕輕碰了碰自己柔軟的唇瓣，又小心翼翼摩挲至盡唇瓣的每一寸。
溫熱柔軟，芳香襲人，卻無人採擷。
妝台上的妝屜被悉數揮落至地，釵環珠玉跌落滿地，宋棠音終是忍不住掩唇，哀哀哭泣，剔透的淚珠接連自眼眶滾落，落在華裳衣襟，水痕深重演變成暈染的碎花暗紋。
是夜，阿煙早早便睡下了。
今日，先是被呼勒威脅、尾隨，又要應對天子，再又是赫連箏，她着實心神俱疲，一摸上床榻，便眼皮子直打架。
殿內照例籠了炭盆，暖意漫入床帷，阿煙愈發倦怠，蜷縮着身子抱緊了蘭書為她灌好的熱乎乎的湯婆子，酣然入睡。
迷迷糊糊間，有輕微的聲響入耳，床榻邊傳來極輕的腳步聲，須臾，她察覺到有人傾身朝向床榻里側，替她將肩頭滑落開的被子蓋好，又掖好了被角。
阿煙費力想撐開條眼縫，可掖好的被角更添暖意，她又昏昏欲睡，遂也放棄掙扎，她想來人，應是值夜的蘭書，便安心入睡。
睡到後半夜，阿煙只覺得冷，睡意朦朧間，稍稍一翻身想去尋熱乎乎的湯婆子，胳膊一伸便似觸到了一股溫熱，她便循着這股暖意挪了過去，伸手抱了個滿懷。
她在夢中笑了笑，可真是暖和，整個身子又朝着那股溫熱緊緊貼了上去，暖熱蔓延至全身時，只覺舒服不少，又懶洋洋縮了下身子，踏實入睡。
殿內並未掌燈，只余那顆夜明珠，被高置於一鎏金雕花的燈台上。
散發出瑩瑩皎潔光芒，似清暉月色灑入床帷，迷離而柔和。
傅景珩瞧了眼臂彎間那睡得香甜的眉眼，遲疑些許，嘗試着將胳膊抽了回來，身子往床榻外側挪了挪，與她隔開些許距離。
可她微顰了眉，卻又循着暖意再次摸了過來，且比剛才貼的更緊。
他只好又往外挪了挪，片刻間，仍是被她順着胳膊貼了過來。
傅景珩沉眉，又往外挪了方寸，且出聲警醒：「姜煙」
女子睡意正濃，極輕軟低啞的嗓音，似不滿被人驚擾得輕哼了兩聲，似再向人撒嬌。
這一瞬，女子嬌軟的身子再一次循着胳膊鑽入了他懷裡。
傅景珩只好躺平，認清現實，只安靜闔上眼，竭力調整這微亂的呼吸。
未到片刻，她身子微動，緊貼着蹭了上來，本抱着他胳膊的手也變得不安分起來，緊攬上了他逐漸緊繃的腰腹。
傅景珩睜開了眼，呼吸愈發凌亂，他見已退至床榻邊沿，再是無處可挪，不由稍稍直起身子，想將她往裡側挪一挪。
他身子前傾，伸手攬緊她的腰肢，稍一用力挪動她時，女子另一隻纖軟玉臂便攀上了他的脖頸，且攬得很緊。
下一刻，懷中女子便被他壓在了身下，女子身上若有若無的體香，溫軟的觸感，終是撥亂了他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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