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放個生
4.27
葉丞相從葉時安這裡得到了滿意的答覆,十分高興。
他又交代一句:「你這裡少了個丫頭,我也不給你補了,想來等你嫁到攝政王府也不缺人用。」
說罷,也不等葉時安反應,拔腿就走。
葉時安看着他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
這是什麼渣爹啊,連個丫鬟都捨不得給她補上,比嫡母做得還過分些。
荷心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說:「二小姐,您別難過,我一個人也能把事情做好的。」
今日從早上起就不得安寧,葉丞相來了走,走了又來,中間還要與攝政王府的二位嬤嬤拉關係講話,葉時安直到現在才有空認認真真地打量荷心。
荷心年紀不大,今年才剛十二歲。
因為出身苦,營養差,發育得也很單薄。
稀稀疏疏的頭髮像是枯乾的野草一樣在頭上扎了兩個丸子,各用一根紅線扎了起來,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略略泛黃,眼下還有沒睡好留下的青黑,但一雙杏核眼又大又圓,眼角又微微上挑,看得出是個美人坯子。
葉時安看着她可憐巴巴的模樣,心裡一軟,柔聲道:「好荷心,難為你今日替我說話,是個機靈懂事的。」
她跪下給葉時安磕了個頭,表忠心說:「我雖然是夫人和大小姐派來的,但既然已經跟了二小姐,二小姐便是我唯一的主子。」
葉時安伸手把荷心拉起來,略一提她的褲腿,露出她小腿上的淤青,指着問:「你這淤青是哪兒來的?真是蘭心之前打的嗎?」
荷心一雙眼中頓時湧出淚水來,身體也微微發抖。
「你別怕,和我說實話,我不怪你。」葉時安說。
荷心回答:「是大小姐打的。昨夜蘭心叫我去給大小姐送信,說老爺要把大小姐的嫁妝都給二小姐,大小姐聽見發了好大的火……」
葉時安聽見這話,不由微微出神。
難怪葉嬌嬌反應這麼快,昨夜發生的事情,她當夜就知道消息,還能又哄得葉丞相改主意,原來是她這邊安插的兩個眼線在忙着通風報信。
只可惜,弄巧成拙,最終不但沒把嫁妝要回去,反而還叫葉時安的嫁妝至少翻了個倍。
葉時安思索間,荷心看她不說話,就更怕了。
她哭着說:「二小姐,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去給大小姐送信了……」
「好啦,別哭了。」葉時安說:「我也沒有怪你,你以後該送信還是可以送信,但去說些什麼,要聽我的。」
荷心點頭如搗蒜,全都答應下來。
葉時安又看看她腿上的傷,嘆了口氣,起身從床頭的五斗櫃里找出一瓶藥酒來遞給她:「你自己擦擦,把淤青揉開好得快。」
「謝二小姐!」荷心一口答應下來。
安撫了荷心,葉時安叫她歇着,自己帶了葉丞相留下的兩個小廝,又去喊了秦嬤嬤跟着,一起往藏書樓去。
之前葉時安同荷心說話時,秦嬤嬤就在。
路上無事,秦嬤嬤與葉時安自然而然就講起了荷心。
在秦嬤嬤眼裡看來,葉時安拉攏荷心的手段雖然略顯生澀,但總體還是不錯的,溫柔體恤,憐惜下人,足以叫荷心覺得安定且願意信賴她。
「小姐賞她藥酒,我看那丫頭很是感動,想來一定會是個忠心的丫鬟的。」秦嬤嬤笑着說。
葉時安卻抿着唇,輕輕搖了搖頭:「荷心今日能背叛葉嬌嬌,明日就能背叛我,指望她忠心不如指望母豬上樹。」
上輩子也是荷心跟在她身邊,她從不曾錯待荷心。但是這丫頭長到十六歲,情竇初開的年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爬小侯爺的床,當個妾室,沒爬上去,又去爬了老侯爺的床。
兒媳婦房裡的丫鬟被公公收去做了小妾,把侯夫人氣得火冒三丈,罰葉時安跪了三天的祠堂。
秦嬤嬤聞言一怔:「那麼,要把荷心也處理掉嗎?」
「卻也不必,她做事還是利落的。」葉時安回答:「何況她現在才十二歲,就算是不忠心,又能做出什麼惡事來呢?慢慢教養着,以後再說吧。」
秦嬤嬤聞言有些迷糊。
她早上看葉時安雷厲風行地處理了蘭心,還以為這葉二小姐也是個心狠手辣,眼裡不容沙子的。
倘若葉時安並不這麼介意身邊的丫鬟到底是不是只忠於她,不信任卻也還是能容得下荷心,為什麼卻容不下蘭心?
又或者,是葉時安殺雞儆猴,殺了蘭心來警告荷心,來換荷心短時間內不敢再作妖么?
她張張嘴想問,卻猛然發現自己一路跟着葉時安並沒有走到藏書樓,反而是走到葉府西北角的小門處。
兩個護院正合力抬着一卷草席,草席中露出一縷染着血色的頭髮。
見了葉時安,兩個護院就站住了腳,把草席放在地上,叉起手向葉時安問好:「二小姐好。」
葉時安對着他們點點頭,問道:「這是蘭心?」
「老爺叫我們把蘭心打死,丟去亂墳崗。」護院回答着,彎腰去掀開草席。
秦嬤嬤聞言一驚,有些不忍地扭開了臉,下一刻卻聽見那草席中傳來了蘭心嗚嗚咽咽哭聲。
蘭心並沒有死。
那護院之一嘆了口氣,說道:「我們悄悄撒了豬血在她身上,看起來打得重,實際上沒傷她多少。」
另一個護院接着問:「還是把她送去城外的草房裡,養好傷讓她自己走嗎?」
葉時安點點頭,答:「同先前那些人一樣,難為你們好心,肯幫這個忙,留她一命。」
「蘭心平日里仗着大小姐的勢,對二小姐那麼壞,二小姐還肯救她?」
「蘭心才十七歲,不管多大的錯,總罪不至死。」
「二小姐真是我們見過最軟心腸的人了,這些年背着老爺夫人不知救了多少人……」
秦嬤嬤聽她們說話,這才恍惚意識到,葉時安竟然早就收攏了家中的小廝護院,竟然連葉丞相要打死的人都能救下來。
她和葉時安一起目送兩個護院又用草席把蘭心裹了起來,抬出了葉府。
葉時安低聲說:「秦嬤嬤,不怕你笑話,我第一次求他們杖下留人,悄悄送出府去留人家一條性命時,其實很想自己也鑽進草席,被他們這樣抬出去放生。」
秦嬤嬤有些恍惚地說:「葉二小姐管這個叫放生?」
感覺似乎沒什麼毛病,又似乎哪裡都不太對。
「二小姐,旁的人且不提,你這樣……放生蘭心,目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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