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小皇帝
20.77
宇文宥臨的好心情持續了很久。
以至於他去上書房檢查小皇帝的功課時，都沒有往日那麼嚴肅冷峻。
皇帝是宇文宥臨的侄子，為顯親近，總是稱呼宇文宥臨一聲「皇叔」。
「皇叔，你今日心情不錯？」他問：「看到朕沒有完成功課，竟然沒有生氣。」
宇文宥臨挑眉，難得帶了些戲謔之意回答：「陛下，您現在完不成功課，將來沒有親政的本事，和臣有什麼妨礙呢？讀書不是為臣讀的，是為了陛下自己的讀的。」
小皇帝回答說：「皇叔這話，朕聽不明白。讀書對朕有什麼用？太后與朕說，朕哪怕大字不識一個，也依舊是皇帝。現在不能親政，只是因為年齡不到罷了，等朕到了大婚的年紀，自然可以親政。」
宇文宥臨問：「陛下以為，親政意味着什麼？」
小皇帝道：「比如今日那個九歲的男童，皇叔覺得他該殺，朕覺得他該放，朕沒有親政，就只能聽皇叔的，朕若是親政了，皇叔就要聽朕的。親政以為着朕可以殺想殺之人，放想放之人，無需再聽從別人的看法了。」
宇文宥臨嘆了口氣：「陛下，讀書是為了明道理，懂是非，這樣才能殺對該殺之人，放對該放之人。男兒欲遂平生志，勤向窗前讀六經納。」
小皇帝不但沒聽懂宇文宥臨的勸誡，反而有些惱怒：「皇叔是在說朕是不明是非之人嗎？」
攝政王殿下放下了小皇帝胡亂敷衍，只寫了一半的功課，認真地看向他，說：「陛下不學無術，連性情暴劣，九歲就會虐殺同伴的人都要放過——難道還算不上是不辨善惡，不明是非的人嗎？」
這一下，小皇帝徹底怒了。
他聽懂了，攝政王根本就是看不起他。
果然就和母后說得一模一樣，攝政王骨子裡全是傲慢，根本沒有對他這個皇帝的尊重。
但是，他自己現在也才7歲，比那個能殺人的男童還小兩歲。
就算是他有心動手把攝政王殺死，他也沒有這個能力。
小皇帝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然後憋着氣說：「皇叔教訓得是，朕記住了。」
……
一旁伺候的大太監雙福送宇文宥臨出宮時，小心翼翼地提醒他：「殿下今日與陛下說得那些話……」只怕是有些不妥？
奈何宇文宥臨根本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他反倒喜滋滋地琢磨着：「本王今天又教育了侄子要好好讀書，將來才能做個明君，我可真是個老實的好人。」
雙福：「……」
宇文宥臨看向他，問：「怎麼？本王說得不對。」
雙福垂眼順從道：「當然，殿下一直是個好人。」
下一刻，雙福的手裡一沉——原來是宇文宥臨往他手心裡塞了一枚銀元寶。
「平時沒發現你還挺會說話的，賞你的，拿去買茶吃吧！」宇文宥臨說着，大步往外走。
雙福捧着那銀元寶，一臉迷惑地想了半天，只能得出一個結論。
今日的攝政王殿下，像是喝醉了酒一樣，心情難得的輕快，出手也比平時大方。
既然如此，得罪了皇帝就得罪了吧，反正離小皇帝長大親政至少還有七八年呢，也不在這一句話是否說得合適。
雙福這麼想着，把銀子塞回懷裡，又往上書房去尋小皇帝。
剛走到半路，雙福忽然看見同樣在小皇帝身旁伺候的雙喜帶着兩個侍衛，拿着繩索迎面走來。
不等雙福與雙喜搭訕呢，雙喜就朝着他一指，喝了一句：「拿下！」
兩個侍衛二話不說，撲過來就把雙福按在地上，雙手捆得死死地，又用一塊破布堵住了他的嘴。
雙喜彎腰，湊近看看一臉驚惶失措的雙福，從他懷裡搜出那枚銀元寶，冷笑了一聲，又啐了雙福一口。
「呸，吃裡扒外的東西，討好攝政王有什麼用？你不知道慈寧宮和養心殿的主子們最討厭他？」
慈寧宮說的是太后與太皇太后，養心殿住着的自然是現在的小皇帝。
這兩個宮殿，涵蓋了皇宮內最大的三位主子。
雙福眼睛瞪得滾圓，目眥盡裂，「嗚嗚」地掙扎着，想要說話。
雙喜嘻嘻一笑，對他說：「怎麼，想喊冤？我告訴你，主子們拿他沒辦法，可是打死你那是玩兒一樣。」
說罷，雙喜伸手拍了拍雙福的臉，站直了身子，對侍衛吩咐說：「尊皇上口諭，雙福手腳不幹凈，拖下去打死。」
兩個侍衛自然聽命，不顧雙福怎樣雙腿蹬地，拚死掙扎，也還是把他拖了下去。
雙喜舉起手中的銀元寶，對着陽光打量一番，又湊到嘴邊用槽牙咬了一口。
牙齒在銀元寶上留下了一對牙印。
雙喜喜滋滋地將它收到了懷裡，回小皇帝那裡去復命。
「陛下，那吃裡扒外的雙福，竟然說就只效忠攝政王殿下，罵陛下罵得難聽極了，奴才叫人堵住了他的嘴，打死了。」
小皇帝冷哼一聲：「死得好！死不足惜！」
也就是顧忌宇文宥臨，他只敢悄悄地打殺一個太監泄憤，否則他恨不得把雙福拉去在鬧市車裂，再誅了雙福九族。
此時他的臉上，絲毫沒有之前勸說宇文宥臨留下那個九歲的殺人犯，說那只是個孩子，該有機會悔改的悲憫和同情。
恰恰相反，他對雙福恨得咬牙切齒的模樣，和扭曲憎恨的表情，與在攝政王宇文宥臨面前裝出來的溫順截然不同。
宇文宥臨批評他不學無術時，雙福站在一旁聽了個清楚，這就叫他已經恨上了雙福。
之後又見自己這太監竟然殷切地去送攝政王出宮，明擺着要巴結攝政王，他就更是生氣。
放着他這個最最最尊貴的皇帝，不見雙福有多麼諂媚，卻去討好宇文宥臨，這分明是不把他這個天下的主人放在眼裡。
這是欺君，當誅！
「不過……」小皇帝眼珠兒一轉，又想到了一件事：「要說最欺負人的，還是葉元白這個混蛋。朕聽說他這個丞相家的千金花容月貌世所罕有，可他不想着把美女進獻給朕，卻要嫁給宇文宥臨，也是個吃裡扒外只顧着討好攝政王的壞東西！」
饒是雙喜這種自詡黑心肝壞透了的太監，聽見小皇帝這話都覺得眼前一黑。
他才七歲，丞相把女兒獻給他，他又能做什麼？讓人家千金小姐給他當奶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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