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是乖孩子
20.34
天光瀲灧，穿梭於微隙的氣息婉轉而漫長，陽光下的一切都搖曳着光暈。
那年的林盡染正好八歲，她還是一個小姑娘，扎着兩根馬尾辮，隨着走路的步伐一甩一甩的，一雙琉璃般的眸子透澈乾淨，臉上儘是一片天真爛漫。
中午放學，林盡染被司機接回家，她坐在小轎車的後排，雙手撐着小小的腦袋，興奮的看着車窗外一閃而過的景象。
上午期中考試出來了，她取得班上第一名，同樣是年級第一名。
這是她前所未有的好成績，老師在班上大肆誇張，同學們紛紛祝賀自己。
林盡染拿到這份成績的第一個想法，要趕緊回家告訴爸爸媽媽，而且要自己親口對他們說。
於是她等啊等，等啊等，還不容易熬到了放學，趕緊坐上車，催促司機叔叔趕快的。
「小姐今天怎麼這麼急着回家。」司機在前排好奇的問。
「叔叔，我考了班上第一，年級第一，我想趕緊回家告訴爸爸媽媽這個好消息。」提起這事，林盡染驕傲的揚起下巴，眼睛忽閃忽閃的。
司機誇道：「小姐真厲害，夫人先生肯定會高興。」
「對啊對啊。」林盡染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點頭，不知她想到了什麼，垂下腦袋，聲音悶悶的。
「爸爸媽媽他們最近老吵架，希望他們聽到這個好消息，可以不要再吵架了。」
司機嘆了一口氣，林先生和林夫人吵架的事，他最近耳有所聞。
「先生和夫人，一定會和好如初，哪家夫妻沒有不吵架的。小姐，我和我妻子也經常因為某些事情吵起來。他們啊，吵吵就過去了，不礙事。」
「嗯！」林盡染用力的點頭，只是心中仍有不安。最近爆發的幾次吵架，她從來沒有見過母親是那樣的撕心裂肺，彷彿下一秒她即將遠離自己。
林盡染情不自禁的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那是心臟所在的地方，和她年幼富有精力一樣，充滿活力撲通撲通的響。
轉眼天地之間只剩下心臟的跳動，林盡染微微低頭，仔細聆聽。好像只有這麼做，她才能稍微安點心。
很快車停在別墅門口，林盡染打開車門撒着腿，往前跑過去，一路暢通無阻。
直到進了客廳，林盡染這才停下來，她彎着腰大口大口喘氣，臉頰兩側染上一抹紅暈。
她環視一周，客廳沒有人，二樓有許些動靜。
「爸爸，媽媽，我，我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
喊到「好」字截然而止，
「消息」二字卻被咬碎了，混着滿口的血腥，硬生生的吞下肚。
「我告訴你，我早已經厭煩了你，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好說的！」
「啪」的一聲，二樓的房門被踢開，隨之而來的是各種物品被打破翻在地的聲音，噼里啪啦的，好一會兒才停止。
男人在房門居高臨下的站着，太陽穴上的青筋暴起，滿腔怒火全部傾瀉到另外一個人身上。
林盡染猝不及防的看到這一幕，全身的血液頓時凍結住，她懷着茫然的未知，猶如一個被束縛起來的人，面對各種各樣刑具出於本能的害怕。
見過父母這麼多次口頭上的吵架，還沒有見過他們動手動腳摔東西。
今天的吵架，似乎很嚴重。
林盡染隱隱約約的想着，她內心惶惶不安，似乎天黑的馬上要塌了似的，一片黑暗。心臟在劇烈的跳動，撲通撲通跳的不停，血脈經絡充血，好像下一秒炸開。
站在二樓的男人發覺下面有人，側過頭一看，是已經被嚇住了的女兒。
林誠冷笑一聲，沖着裡頭的人喊：「我已經不想說些什麼，你自己好好想想。」
隨即下樓。
房間里傳來撕心裂肺的聲音：「林誠，你不要走！」
林誠沒有回她，冷漠決絕的下樓。
路過林盡染身側時，露出一抹笑，問：「染染回來了啊。」
男人的笑涼薄，帶着一絲絲的殘忍，令人望而生畏。像一根尖銳的刺，深深刺入林盡染幼小的心靈。
林盡染也是真真切切的被嚇到了，她臉色發白，喃喃道：「爸爸，我考了第一名，是年級第一。」
「是乖孩子。」男人彎腰平視她，摸着林盡染的腦袋。
眼前的男人畢竟是自己的親生父親，林盡染忍住心中的驚懼，輕輕的拉了拉父親的衣服，小聲道：「爸爸，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和媽媽吵架了。」
我，我很害怕，糾結再三，這句心裡話沒有選擇說出來。
林誠笑了，他站起來，低頭看着林盡染，避而不答：「染染一定要這麼乖下去哦，爸爸才會喜歡你的。」
可是，我只想讓你們不吵架，僅此而已。
林盡染仰起頭，哀求的看向父親。
二樓的房間又響起重物摔落的聲音，一樓的兩人抬頭看去，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沖了出來。
林誠目露厭惡，話也沒有說的大步離開。
女人衝到一樓時，林誠早就走遠。
她怔怔的看着那人遠去的背影，整個人僵硬如同石塊，一動也不動。
林盡染看着母親這般模樣，莫大的恐慌席捲了自己。她絕望又害怕的扯了扯母親的衣袖，叫道：「媽媽，媽媽，爸爸他已經走遠了。」
她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家突然變成了這樣。
她也很害怕，這個家會變得四分五裂。
母親沒有任何反應，林盡染打算說些高興的事：「媽媽，你知道這次期中考試我考了第幾名嗎？」
「考了第一名，是年級第一名哎！」林盡染在旁邊手舞足蹈的，試圖喚回母親的意識。
母親向雁華遲了幾秒后低頭看着自己的女兒，那一瞬間幾顆豆大的淚珠落下，拍打在林盡染的臉上，她怔住。
向雁華癱軟在地抱住女兒嚎啕大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染，染染，好，好樣的……」
聲音破碎，猶如窗外盛大的陽光之下，碎了一地的琉璃。
小小的林盡染笨拙的安慰母親，內心茫然恐懼，全然不知前路在哪裡。
她的母親，從來都好強，更不會在自己面前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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