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昔如柳
4.57
「司辰大人，殿下……」
王勁松在外面等了許久，沒有等到車上的人說話，不由得有些疑惑。
王府的馬車，甫一在他府門口停下，門房的小廝就已經去向他回稟了。
他趕忙帶着王京澤匆匆出來迎接，如今出來半天，竟不見人。
司辰也不知自家殿下在馬車上究竟是做些什麼，只得想辦法搪塞道：「丞相大人見諒，殿下他……殿下他……」
如今停在丞相府門口不走的是他們，他該編個什麼理由搪塞？
怎麼說，好像都不行！
就在司辰支支吾吾，不知該說些什麼時，馬車的車門被推開，陸懷瑾冷峻清雅的一張臉，露了出來。
王勁松見狀，趕忙帶着身後的一個年輕人，俯身行禮。
「世子殿下金安，殿下漏夜前來，不知有何吩咐？府中已經備了飯菜，不若……」
「丞相大人有禮了，府上一隻不聽話的貓兒跑出來了，本世子是來抓貓的，如今既已經找到了，就不去府上叨擾了。」
話音落下，陸懷瑾關了車門，司辰會意，沖王勁松行了一禮，翻身上馬，吩咐車夫駛離。
回到雲成居之後，春喬和上次給林晚玉送葯的嬤嬤已經等在那了。
陸懷瑾走在前面，林晚玉跟在後面，小臉紅撲撲的，也不知是被夜裡的風吹得，還是走的太急，累的……
行至廊下，陸懷瑾回眸看了一眼身後纖瘦的身影，沉聲吩咐道：「進去等我！」
話音落下，那個嬤嬤走到林晚玉身旁，面無表情的說道：「林姑娘，請。」
林晚玉如今是案板上的魚，自知逃脫不掉，只能順從。
她們進去之後，陸懷瑾抬眼看了看站在院子里的春喬，面色冷峻的說道：「說！」
春喬邁步上前，跪下道：「今日浣花閣後面的一座小殿走水了，府中大半人都去救火，浣花閣的人，也都過去了，屬下去後院查看火勢，卻在後院的花草中看到了幾條長蟲，帶人去抓了扔出去之後，回來，就找不到林姑娘了。」
陸懷瑾勾唇冷笑，墨色眸子里，多了絲嘲諷。
「屬下照看不力，還請殿下責罰。」
春喬伏下身子叩頭，靜靜地等着自己的刑罰。
陸懷瑾垂眸看了她一眼，沉聲道：「起來吧！」
說完，他邁步朝外走去，直奔前院何淑蘭的寢殿。
等他趕到時，前院燈火通明，丫鬟小廝站了一院，似是都在等他。
陸懷瑾回眸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司辰，旋即撩袍上了台階，推門走了進去。
何淑蘭這會兒正好端端的坐在主位上，身上仍舊穿着白日里穿的緋色錦緞衣裙，髮髻上的金釵，被帶進來的穿堂風，吹得來回搖曳。
陸懷瑾邁步進去之後，沒有行禮，徑直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定，沉聲道：「母親的消息，當真是快！」
「世子殿下息怒，今日的事，全是老奴的主意，是老奴私下見了林姑娘，正巧林姑娘也想出府，老奴便送她出了府，王妃也是才知道此事！」
何淑蘭沒有說話，周嬤嬤走到陸懷瑾面前跪下，低垂着眸子說道。
陸懷瑾捻了捻腰際的墜子，眸光晦暗：「周嬤嬤對母親可真是忠心啊！母親討厭的，周嬤嬤也討厭，所以周嬤嬤背着母親私下去見林晚玉！」
周嬤嬤抿了抿唇，回道：「這些年，殿下雖與王妃不親，可到底也沒同這些日子般，日日同王妃爭吵！殿下，王妃是您的母親，一個母親，怎麼會害自己的兒子呢？」
她的話，自然就是何淑蘭的話。
陸懷瑾勾了勾唇，抬眸看向坐在主位上，不發一言的人：「如今都是兒子錯了！」
何淑蘭抬眸，與他對視，一雙眼眸里，多了些陌生。
「懷瑾，母親只是希望你好。」
「若是我早知，生下來便是母親的提線木偶，我寧願不被生下來！」
這麼多年，他的一言一行，都得順着何淑蘭的意，稍有不順，她便尋求旁的法子，來讓他順着。
她說，父親戰功赫赫，父親的兒子，自然不能差，所以不由分說的將十歲的他送進了軍營。
那個時候，父親上山修行，王府沒落，處處受人冷眼，他在軍營里，日日被磋磨羞辱，可即便如此，他也咬着牙挺過來了。
十五歲那年，他隨軍南下征戰，一戰成名，成了京都城最年輕的少年將軍，可是這些人不知道，當日他差點死在了南境煙瘴之地。
後來，一些人開始巴結他，數不清的珍寶美人，往王府里送。
何淑蘭明知他不愛這種滿身脂粉氣的女子，可還是屢屢送進了雲成居。
去歲，王勁松一家立了大功，走馬上任，成了新貴寵臣，聖上獎賞王家，王家提出求聖上賜婚。
王家找上了何淑蘭，賜婚一事，也是何淑蘭同意了的。
還有林晚玉……
林晚玉……
陸懷瑾想起這一樁樁一件件，便覺得可笑。
先前他總覺得，母親如此，也都是因為父親的緣故，所以他能縱着些便縱着些，可是如今……
「這麼多年，母親何曾問過我的意思？母親可知我以前是愛讀書的？母親可知，我從小便厭惡刀槍，厭惡殺人，厭惡像父親一樣，雙手沾滿了鮮血？」
「母親口口聲聲說為我好，可曾顧及過我？」
陸懷瑾回到雲成居時，月亮西斜，丑時的梆子聲，才敲過沒多會兒。
林晚玉身披一件蟬翼般的薄紗，跪在寢殿的榻上，伏在哪兒，昏昏欲睡。
殿門被推開時，她猛地被驚醒，身形一顫，心頓時抵到了嗓子眼兒。
有風撩動着青色的紗帳，外面的光影，也隨着紗帳搖曳而跳躍。
等了好一會兒，面前終於有了響動。
秦嬤嬤拿着一張乾淨的長帕走到床榻旁，低聲道：「林姑娘，世子殿下在溫泉殿沐浴，姑娘去伺候吧！」
林晚玉心口一震，應了一聲，撩開帳子下了床，接過帕子，提步朝溫泉殿走。
陸懷瑾正合着眸子倚坐在小湯池裡，裸露着的脊背上，遍布着許多疤痕，在明晃晃的光影下，觸目驚心。
林晚玉走到他面前時，陸懷瑾倏地睜了眼。
女子筆直豐腴的腿，率先映入眼帘，眸光上移，女子一雙美眸里，也似染了殿中上升的霧氣，面容姣姣，風情盡顯，勾人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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