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瓦上霜
9.2
有道是：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掉！
林晚玉深吸了口氣，應了一聲，提裙跨過門檻，邁步朝里走去。
剛到廊下，就聽見了女子低低啜泣的求饒聲：「殿下饒命，當真是林姑娘不得閑，託了妾身過來伺候的。」
林晚玉眉頭緊皺，似是沒想到這周丹琳竟這麼厚顏無恥，謊話張口就來。
偏她還以為她是個聰明的！
的確是個聰明的，不然也不會出了事拿她擋刀。
「春喬！」
陸懷瑾的聲音徐徐在房裡響起，透着一股風雨欲來的壓迫感。
站在林晚玉身側的春喬，面色一緊，推門走了進去。
「殿下。」
「拖下去，直接發賣了！」
「是。」
片刻功夫后，半掩着的屋門被推開，春喬扯着周丹琳的手，邁步走了出來。
林晚玉這個時候才發現，周丹琳身上穿的衣裳，同她頭一日伺候陸懷瑾時穿的衣裳，相差無幾。
美人粉面，冰肌玉骨，應該是最吸引的，可眼前的這位美人，髮髻凌亂，形容狼狽，一點兒往日的風采也沒了。
林晚玉怔怔的看着春喬將人拎走，高懸的心，驟然沉落，胸口有些悶悶的。
抬眸，遠處黑雲壓城，掩住了日頭，竟瞧不出究竟是何時辰了。
該面對的，終究還是需要面對。
林晚玉垂眸理了理衣裙，邁步進了屋，行至陸懷瑾面前時，跪下行禮。
「奴婢晚玉，特來請罪。」
陸懷瑾這會兒正坐在榻上，細長的指尖撐着額頭，一副倦怠的模樣。
白衣之上，已經染了許多的血跡，瞧着格外嚇人。
「你有什麼罪？」
林晚玉抿了抿紅唇，伏在地上，低聲說道：「奴婢未能盡伺候世子的本分。」
陸懷瑾勾唇冷笑：「方才拖走的那人說，今日是你讓她來伺候本世子的！」
林晚玉身形微顫，如實說道：「從未！」
「事到如今，還想瞞着本世子？」
陸懷瑾唇邊笑意逐漸擴大，墨色眸子里，多了一絲涼意。
話音落下，一個玉鐲在她身側炸開，「啪」的一聲清脆的鳴響，嚇得林晚玉面色微白。
她徐徐抬起頭，垂眸看着地上碎成幾半的鐲子，深吸了一口氣，默默的合了合眼眸。
這個玉鐲，是那日她給周丹琳的。
「殿下息怒，太醫說殿下如今身上有傷，不能動怒。」
她僅看了一眼，就默默的挪回眸光，恭謹的伏在地上，等候着命運的審判。
「過來！」
陸懷瑾面容清冷，聲音也冷冰冰的，在這個充斥着盛夏暑熱的屋子裡，讓人忍不住渾身戰慄。
林晚玉跪着挪到他的面前，抬眸看他。
這一次，她眼底的恐慌被她掩去，只剩下了蒼涼。
「奴婢有罪，請殿下責罰。」
這種眼神，陸懷瑾頭一次在她的眼裡看到。
就像是掉進陷阱里的野獸，奮力反抗失敗后的頹然。
她認命了……
陸懷瑾冷笑：「你就沒有什麼要同本世子解釋的嗎？」
林晚玉垂眸不語。
她明明可以解釋，可以狡辯，將之前的事，一概推到周丹琳的身上，可是她不屑！
她唯剩不多的風骨，讓她不想做像周丹琳那樣的人。
「這麼不想在我身邊伺候？」
陸懷瑾見她不語，一雙冷眸越發的暗沉。
他以為，眼前之人性子雖軟，可到底是個聰明的。
卻不想……
一再二，再而三的往他的床上送女人，當他是什麼？
罷罷罷，原就是他昏了頭了。
「說話！」
他的語氣冷靜了許多，如同風暴過後的海平面。
林晚玉俯身叩首：「奴婢粗陋，不配服侍殿下。」
如此，大白了。
陸懷瑾起身，蒼白的臉上，又恢復了往日的淡漠。
腳步聲漸行漸遠，慢慢消失，門被大敞着，風聲涌動，吹了進來，撩動着林晚玉散在地上的衣裙。
林晚玉這會兒鬆了口氣，身上的力氣像是瞬間被抽離，整個身子不受控制的朝一旁跌落。
掌心摁在了碎掉的玉鐲上，鑽心的疼。
京都盛夏多雷雨，不像揚州，一年四季，總是淅淅瀝瀝的小雨。
這才不大會兒的功夫，四處便黑壓壓的了，遠處似是有雷聲在醞釀。
林晚玉自己給自己上了葯，便坐在窗邊的榻上，靜靜的看着窗外。
也不知，前路是生還是死！
也不知，弟弟如今如何了？陸懷瑾的人，找到他了嗎？
想起弟弟，林晚玉心口一沉，下一瞬，她穿上鞋子跑了出去。
方才她定是昏了頭了，怎麼能將陸懷瑾給得罪了，弟弟若是在他手上，那……
她不能讓弟弟有事。
出了浣花閣的那一刻，閃電破空，雷聲隆隆，大雨傾盆而至。
林晚玉這會兒什麼都顧不得了，一口氣跑到了主殿門口，剛準備推門進去，就被司辰攔下。
「姑娘，殿下的傷需要靜養，姑娘有什麼事，過些日子再說吧！」
如此，便是不見她了。
林晚玉抬眸看向殿里燃着的燈火，低聲乞求道：「煩請大人讓我見見殿下，我還有話要說。」
「還請姑娘不要為難屬下。」
司辰站在門口，絲毫不讓。
林晚玉失落的下了台階，剛走了幾步，轉身跪在了庭院里：「奴婢林晚玉，衝撞殿下，罪該萬死，還請殿下責罰！」
「奴婢林晚玉，衝撞殿下，罪該萬死，還請世子殿下責罰！」
雨點砸在身上，格外的疼，林晚玉每叩首一次，便高喊一聲。
剛包紮好的傷口，這會兒被浸泡在雨水裡，脹疼的厲害，可她卻像是沒有感覺一般。
她現在只想見到陸懷瑾一面，跟他陳情，跟他賠罪，讓他網開一面，不要牽連自己的弟弟。
這些疼，都是她……罪有應得！
漸漸地，她眼前逐漸有些模糊，像是隔了一層霧氣，晃動的人影，看不分明了。
等她再次醒來時，眼前是青色的紗帳，徐徐裊裊的安息香，在她四周暈染。
她晃了晃神，忙坐起身，抬眸，就見陸懷瑾正坐在一旁，清雋的面容上，沒什麼神色，一雙幽深的眸子，透着上位者獨有的矜貴與淡漠，讓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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