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再回樓
8.7
林晚玉低斂着眉眼，沒有說話。
陸懷瑾抬起她另一隻手，慢條斯理的給她塗藥。
「一味的軟弱，只會任人欺辱，身份低微，沒準能觸底反彈！」
他抬頭看她，墨色的眸子深邃不見底，讓人辨不出他的心緒。
林晚玉微怔，似是沒想到他會同自己說這些。
他的眸光好像是落在自己的身上，又好像是透過自己，看旁人。
傷口疼了一下，頓時將她的思緒扯了回來。
「殿下既然退掉了和王家的婚事，自然也無需幫我做什麼，今日多謝殿下相救，晚玉來世結草銜環，報答殿下恩情。」
昨日的事，她還沒有忘。
林晚玉強撐着身子起身，走到一旁，跪下沖他行了個大禮。
裸露的脊背，在暗沉沉的光影中，恰似一塊上好的羊脂玉。
陸懷瑾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攥了攥，聲音低沉：「明日巳時末，我需隨聖上到東南西北四營巡視，三五日方回，所以我沒有時間了。」
他這是在同她解釋為何今日提退婚！
如今朝堂紛雜，奪儲之爭，越來越盛，他手握軍權，已經成了一些人的眼中釘，若是這個時候，再和丞相府結親，威脅一些皇子的地位，那像之前所發生的麻煩事，肯定會少不了。
他本可以直接同聖上言明，退掉婚事，這樣不僅少了聖上對他的忌憚，也可以順利解決此事。
至於她身契一事，那便簡單了些，但是……
回想起那一日她的決絕，陸懷瑾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往後你是如何打算的？」
瞧着她這副樣子，定然是從丞相府逃出來的，身契什麼的，定然還在王家手裡攥着。
她沒有契書，恐怕連京都城都出不去，更遑論回揚州了。
林晚玉聽了他的話后，心亂如麻，這會兒也不知究竟該如何是好。
但只一件事，她心裡明白。
當日是她執意要回王家，如今鬧成這樣狼狽不堪的樣子，也是她應得的。
「奴婢多謝殿下相救，日後之事，就不勞殿下操心了。」
她可以給人漿洗縫補，可以賣唱，只要能活下去，她什麼都能幹。
等天一亮，她先傳信回揚州，托青樓的姐姐幫忙照看弟弟，等她賺夠了盤纏，稍加打點，總是能有辦法回到揚州的。
如今這世道，有錢總是能多說上些話的。
陸懷瑾見她如此，什麼話也沒說，起身邁步走了出去。
他剛走，空氣中的那股子沉冷，便瞬間消散了。
林晚玉跪在那跪了好一會兒，直到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她才後知後覺，撈起地上七零八落的衣裳裹上，又將披風撿起來，披在身上，這才應了一聲。
春城捧着一身衣裳邁步走了進來，頭始終低垂着，不敢抬頭看。
「林姑娘，這是殿下吩咐給姑娘的衣裳。」
說完，他「嗖」的一下轉身走了出去。
林晚玉道謝的話還沒說出口，眼前就已經不見了人影。
她垂眸看着放在桌上的衣裳，眸子微黯，耳邊不由得又回想起了方才陸懷瑾同他說的話。
一字一句，都格外的清晰。
匆匆的上了葯，換了衣裳出門時，郎中正坐在桌子前支着頭打盹。
林晚玉邁步上前，剛想問問診金如何算，就聽門外傳來了一陣車馬的聲音。
「嘩啦」一聲響，房門被推開，郎中猛地驚醒，朝門口看去。
就見門口黑壓壓的圍了許多人，人群之中，走來了一個身着黑色錦衣的男人。
男人眉眼溫潤，氣質高雅，腰際垂的墜子，一看就是上好的玉，身份不凡。
林晚玉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排場，登時也被驚着了，才燃起的雄心鬥志，頓時涼了半截。
這不像是來送人的，倒像是來抓人的。
「林姑娘，父親命我來接姑娘回府。」
王京澤邁步上前，溫馴有禮的拱了拱手，沉聲說道。
林晚玉晃了晃神，有些不解，屈膝行禮時，心中已經開始盤算待會兒該如何於這眾目睽睽之下逃跑了。
「有勞林公子了，不過我這會兒胃腸不適，想先去方便一下。」
她的小心思藏的好，但是還是被王京澤一眼就看出來了。
「姑娘不必憂慮，先前之事，都是舍妹的錯，父親已經狠狠訓斥過了，必然不會再發生，來人，扶林姑娘上車。」
話音落下，門口處走來了兩個丫鬟，恭恭敬敬的朝林晚玉行了禮，扶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王京澤留下一錠銀子后，轉身跟着走了出去。
父親自來了京都城之後，一直謹小慎微，府里各處都有暗衛。
他原本是想等着回了父親的話，再悄悄派人拿了林晚玉的身契，將她送回揚州的，這樣既不會讓林晚玉跑到陸懷瑾那兒告狀，也能讓她重新過回先前的日子，一舉兩得。
可如今父親有別的籌謀，他自然是只能先將林晚玉帶回府里了，左右她不會再有性命之憂了。
這便是好事。
路上，兩個丫鬟分坐林晚玉的兩側，看似是目不斜視，實則一直在監視着她。
林晚玉撩起一旁的帘子，就見王京澤正騎馬跟着馬車。
見到林晚玉時，微微側身，溫聲道：「姑娘稍加忍耐，馬上就到了。」
林晚玉面頰微熱，低低的應了一聲，放下帘子，繼續穩穩地坐在那兒。
看來，今夜是逃不掉了。
這會兒許是藥效到了，林晚玉只感覺渾身的傷口脹疼的厲害，身子像是被丟進了煉丹爐一樣。
好不容易熬到丞相府，林晚玉猛一起身，只覺得頭暈眼花的厲害，險些沒有站穩。
現下已經進了府了，那些丫鬟自然就不怕林晚玉逃跑了，紛紛下了車，站在馬車門口裝模作樣的等着。
林晚玉扶着車廂，踉踉蹌蹌的出了馬車，踩着馬凳下車時，一個趔趄，腿一軟，整個人不受控制的朝前撲了過去。
恍惚中，有人抱住了她，清冽的松香氣息，在鼻尖縈繞，沁人心脾。
「林姑娘，你沒事吧？」
「我沒事，多謝公子。」
林晚玉忙從王京澤的懷裡出來，掐了掐指尖，扶着車轅站定，緩了緩神。
方才跟着伺候的倆丫鬟，互看了一眼，輕蔑一笑，一人上前扶着林晚玉，另一人轉身朝飛雲閣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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