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身強悄郎君
1.24
月明如晝，朦朧半透的紗帳后，一雙烏眸沁着瘮人恨意的血霧，死死盯着帳外。
白皙如玉的手指套着一枚翠綠通透的玉扳指，一下一下的敲擊着紫檀案几上的信箋。
恨意隨着身上的一下下撞擊，在煙粉白牡丹被褥上綻放出朵朵花蕊。
一雙粗厚誇大的巨手死死掐住纖弱脖頸，隨着燭火晃蕩，明滅間閃過一雙似野獸般發綠的眼眸。
凌亂又血腥的帳間，野獸嘶吼，毫不憐惜的掀開紅羅帳，露出來一張異於常人的臉......
「大理寺特招的沈仵作便是這般驗屍的么？」
一道清冷如冰的聲音響起，沈楚楚腦海中出現的畫面戛然而止。
差一點。
就差一點，沈楚楚就能看清楚那人的身份。
是哪個不長眼的非要這個時候湊進來？
「我說過了，本仵作在驗屍之時，任何人不得打攪，耽擱了大理寺查案，誰來承擔後果？」
帶着濃濃怒意和斥責的話語毫不留情的砸了過去，她最討厭的便是自己在與死者通靈之時有人打擾，不耐煩的回頭。
映入眼帘的男子，容顏俊美，皓月無雙，氣質清冷凜冽，像是高雅至潔的皚皚白雪，清貴無雙。
沈楚楚頓時便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
謝家六郎，名輕衍，字霽安，世人皆贊：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1
「呵。」
謝輕衍頓了一下，意味不明的扯了一下嘴角，「沈仵作好大的官威，不知道本官這個大理寺少卿有沒有資格承擔？嗯？」
「謝大人言重，下官不敢，只不過為了儘快破案，非常時期採取非常手段。」
對面的少年，看起來也就十五六歲，身高不足七尺，體量纖瘦，紅唇雪膚，圓溜溜的貓兒眼清清亮亮，面容......卻是男生女相，一點男兒氣概都沒有。
謝輕衍微微蹙眉，一雙好看到極致的桃花眼卻泛着冷光，不動聲色的移開視線，後退了半步。
「為了破案？那請問沈仵作可有什麼有用的線索？提醒沈仵作一句，大理寺不養閑人。」
話里話外便是：幹得好就留下，干不好就滾。
沈楚楚眉心跳了跳，十八年來還是第一次有人這般嫌棄自己呢，很好。
她嘴角掛上溫和的笑意，「回大人，死者並無孕相，小產更是子虛烏有，倒是身上有股異香，初步斷定，所屬紅粉樓。」
謝輕衍進來前便已經看了王仵作的驗屍記錄，除了死因外沒有半點有用的線索。
「不是小產？」
王仵作乃是老仵作，絕對不可能連是否小產都差勁到驗不出來。
至於紅粉樓？
更是有趣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居然去青樓楚館。
謝輕衍微微頷首，驗屍不是一蹴而就的，有了線索他自然是要去查，臨走前鬼使神差的又掃了一圈。
「沈仵作，驗屍都不用記錄的么？」
「回大人，下官不會寫字，而且沈家驗屍獨門技藝，恕不外傳，還請大人見諒。」
寒冰一般凌厲的視線落在身上，沈楚楚微微垂眼避開他的打量。
心頭卻是不由得一慌，他這是發現了什麼嘛？
謝輕衍腳步一頓，側身第一次正眼看向沈楚楚。
倒是個有脾氣的。
「據說，沈仵作天賦異稟，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知道沈仵作師從何人呢？家住何方？家裡還有何人？」
「回大人，下官乃是家父所傳，家住雲州上陽城，父母雙亡家中無人。」
「哦？倒是個可憐的。」
謝輕衍語氣不明，「仵作的俸祿夠用么？怎麼如此瘦弱？」
沈楚楚頓時如臨大敵，訕笑，「夠用的，只是下官幼時生了場大病又吃不飽，這才......」
好你個謝輕衍，變着法嘲笑她瘦小又矮，剛剛就在以貌取人！
她一個二九年華的俏女郎，就算再怎麼長，也絕對不會變成身高八尺的挺拔兒郎。
但，沈仵作的照身帖，清晰寫明了年齡、籍貫、住址、性格、身體特徵、職業。
十五歲的少年，長得不高又雌雄莫辨，不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么？
「原來如此，那沈仵作可要注意身子了。」
謝輕衍丟下一句似有所指的話，便離開了。
沈楚楚看着男人清冷的背影消失，溫和無波的眼眸幾不可見的泛起來一絲暗芒。
*
登上畫舫，舫內鋪着華貴地毯，一側擺着多寶閣，古瓷器皿，雕花烏木桌，上面擺放着各色食點，兩側窗懸挂着粉色紗幔。
角落擺放着一尊蓮花鏤空香爐，漫漫裊裊的揚着清香，像是群山間的薄霧，輕輕幽幽的飄蕩在四周，鑽進鼻尖肌膚。
「大人。」
沈楚楚不自在的落在謝輕衍的對面，實在是不明白他抽什麼瘋，來紅粉樓查案居然叫她一個小仵作？
是她露餡了？
還是他瘋了？
「沈仵作臉這麼紅，第一次？」
沈楚楚默默翻了個白眼，面上依舊掛着溫和笑意，正打算回擊，一道急匆匆的腳步聲從外而至。
天陽俯身靠近謝輕衍，不知道稟告了什麼，只見那好看的眉眼微微蹙起，好似十分煩悶一般。
沈楚楚抬頭，看着謝輕衍消失的背影，鬆了一口氣。
月黑風高殺人夜，沈楚楚自不會在畫舫傻乎乎的坐着，穿過屏風要翻出舷窗時，卻腿心一軟。
波光粼粼的水面映照出粉面酡紅，眼含春水，瀲灧波光的似雨後桃花，透出極艷的絕色。
沈楚楚眼皮一跳，心裡浮現一個不妙的念頭。
「阿七！」
暗處立即出現了一人，抬手一探，玄七頓時頭皮發麻。
「阿七~」
沈楚楚也被自己這一聲嬌軟至極的嫵媚聲嚇了一跳，身體逐漸升起的熱浪提醒着她。
中春藥了？！
想起謝輕衍臨走前的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沈楚楚破防跳腳，毆打上司是可以的吧？
謝輕衍這狗東西早知道了卻不提醒自己？
還是說，就是那個狗東西故意的？
可是他圖什麼？
「可有解藥？」沈楚楚不死心的掙扎。
「有。」
玄七打破她的幻想，「找個男人就能解。」
「公子，此葯迅猛傷身，不能耽擱，我這就去給你找個小倌，放心，絕對是模樣俊、體力好，技術棒不棒的，你等會自己驗。」
沈楚楚咬牙抑住翻湧的熱意，「別！」
注1：出自[宋]樂府詩集《白石郎曲》
作者有話說:
寶兒們，新文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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