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約法定三章
12.42
海棠院乃是整座謝宅靠東南角最深的一處宅院。
自從三個月前定下作為六少夫人的居所開始修繕，謝輕衍還是第一次踏進此院。
有些陌生，也有些不自在。
等走進了用來待客的廳堂明玉堂，喝上了熱茶，謝輕衍的眉心微微皺了皺，不是他最喜歡的雪翎霧。
「謝大人。」
沈楚楚喝了一口，倒沒覺得有何不妥，倒覺得還是今日在謝輕衍那喝的更香，但她並不喜好茶道，也並不在意。
「沈娘子有話直說便是。」
沈楚楚莞爾一笑，「挾恩要挾謝大人相娶，沈楚楚在此還要跟謝大人說聲抱歉。」
謝輕衍微微挑眉，「沈娘子言重了，沈先生的救命之恩謝家銘記於心，並沒有對不住謝家之說。」
「謝大人，明人不說暗話，我知道大人並不願意，正好我也有此意，不如我們約法三章，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女子的聲音清婉，面容沉靜，雖不是絕色佳人，可身上那股淡然如菊的氣質十分吸引人。
饒是謝輕衍也不由得放下茶盞，頭一次正眼望向了對面提出合心意要求的女子。
沈楚楚仿若沒有看見那打量的視線，淡婉一笑，端起茶盞喝了一口。
「我知謝大人的心意，大長公主如今似有撮合之意，大人公務繁忙想來是不願意沉溺在後宅之事，沈楚楚願在次立誓，今後與大人相敬如冰，絕不會幹涉謝大人之事，
至於大長公主那裡，我自會以佛堂清修為由拒絕，大人以為如何？」
謝輕衍頷首，「沈娘子想要什麼？」
看出來了他的不願與抵觸，這般忍氣吞聲，還懂事又大方的提出協議，在長輩那裡為他周旋。
謝輕衍可不認為天上會免費掉餡餅，既然有退讓，那必定是有要求。
沈楚楚笑了，和聰明人說話就是愉快。
「聽聞謝大人才華橫溢，有驚世之才，沈楚楚冒昧，想要請求謝大人收煦兒為徒悉心教導。」
謝輕衍一怔。
探究的眼神更為深邃了一些，她做了這麼多退讓就是為了讓他收徒？
「沈娘子，這個要求就算你不說，煦兒如今也是我謝家人，我會將他當成自己的兒子，自會悉心教導。」
俊美的男子面容依然冷峻，眼神也不帶絲毫溫情，可擲地有聲的話語還是讓沈楚楚心神動蕩了幾圈。
嬌花一朝碾落成泥，從衣食無憂、肆意快活的王府郡主跌落成身懷仇恨隱姓埋名的區區草芥。
見慣了落井下石、見多了恩將仇報，她早就以為那顆心荒蕪不堪。
可是，剛剛謝輕衍的那一番話還是讓她忍不住晃神。
即使是他不喜被賽過來的妻子，甚至是還帶着一個令他蒙羞的兒子，謝輕衍都願意說出這番話。
沈楚楚心中酸脹非常。
哪怕是這一切早在一年前，她便已經開始為了煦兒籌備。
「煦兒能有謝大人這番話，他一定很開心。」
因着感激，沈楚楚的眼神不再那麼淡然，就連嗓音也微微發啞了幾瞬，讓人能察覺倒幾分柔軟。
可謝輕衍卻頭皮一麻，如臨大敵。
「沈娘子，剛剛你所言，我已知曉，就照你的想法，煦兒那裡你不用擔心。我自會上心，前院還有事，告辭。」
沈楚楚：......
謝輕衍那如同見鬼一般飛速離去的背影，驚呆了。
側身看了一眼同樣張大嘴巴的雲香，她沒理解錯，自己方才的那一通感懷是被謝輕衍誤會了吧？
他總不會以為自己.......對他有心思，就被嚇跑了？
不能吧？
*
翌日。
沈嬤嬤奉大長公主的命將燉好的補湯送來海棠院，便聽聞了沈楚楚沐浴齋戒誦佛五日的消息，連人影都沒見着。
饒是從宮中出來見多識廣的沈嬤嬤都傻了一瞬。
和端着補湯的小丫環面面相覷，鎩羽而歸。
大長公主也傻眼了，這孫兒孫媳還能這樣玩的？
最後，只能主僕兩人含淚將補湯喝光。
同樣的，沈楚楚來到大理石點卯也傻了，看着程寺正有些懷疑自己還沒睡醒。
「小沈？」
程峰喚了好幾聲，笑着打趣，「小沈啊，怎地了？難不成是高興傻了？」
沈楚楚回魂，露出來了一抹笑比哭還難看的笑意，隨意敷衍了幾句，扎進了驗屍房。
程寺正說，謝輕衍特地跟秦大人開口，讓她今後做謝輕衍的專職仵作，直接聽從謝輕衍的命令和管轄。
沈楚楚想不明白謝輕衍這一出是在鬧哪樣，可她清楚這樣一來，自己今後在大理寺的日子可不好過了。
謝輕衍可沒有秦大人那麼的寬容明理，若是被他察覺到自己另有心思，或許......
煩。
很煩。
沈楚楚有些沮喪的撓了撓腦袋，昨夜得到了謝輕衍會悉心教導煦兒的承諾，她一夜好夢。
今晨起床打點好一切，甚至還想着今後對待謝輕衍態度好一點。
可誰料，一大早來了就給她來了這樣一個驚喜，喜的她都快傻了。
該死的謝輕衍。
他一定是故意的！
要是人在跟前，沈楚楚覺得她該滅絕人性的撲上去狠狠咬他一口。
怎麼就非得盯上她了呢？
「喲。」
沈楚楚正心煩意亂着，一聲熟悉至極又陰陽怪氣的喲傳來了。
喲你個鬼啊！
沈楚楚不耐煩的抬眼沉沉望了過去，王仵作剛到驗屍房門口，後面的話生生的在那冷光之中咽了下去。
嫉妒么？
王仵作很嫉妒，他在大理寺摸爬滾爬了半輩子才站穩了腳跟，還沒遲暮就來了一個驚才絕艷的年輕仵作，如今更是被謝少卿看重提拔。
他怎麼能不嫉妒？
可，不知為何，往日說慣了的譏諷和陰陽怪氣，此刻卻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片刻后，在沈楚楚收回了目光回神，意識到自己方才是被眼前這個毛都沒長全的小子給嚇住的王仵作，臉色頓時一陣青一陣白。
抹不開面子，且也清楚眼前這小子今非昔比，王仵作愣着哼了一聲，埋頭繼續驗屍去了。
看着他忙裡忙外，又小心翼翼的驗屍，沈楚楚心頭的煩悶散了一些。
事已至此，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讓謝輕衍明白自己的能力和相信她。
不管怎樣，她絕不能被趕出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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