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那你自省出了什麼
16.02
豎日朝堂之上,李勝言依舊奏議,請魏厭昭嚴懲莫向謙。遞上來的奏摺也是漫卷憤言,言辭激烈,隱有誓不罷休之勢。
魏厭昭不耐煩地將那封奏摺甩在一邊,面對台下的尚書令道,「此案便就此結案,無需再往下查。」
尚書令有一瞬間怔愣,見魏厭昭不像是在玩笑,也只能領命。
這樁案件他們查了那麼久,本以為殿下會嚴懲不怠,以儆效尤,卻沒有想到,竟然就這樣結案了?
待尚書令走後,顧子衿才道,「你真就這樣放過了他?為了宋婉寧?」
「莫向謙一事,倒讓本王瞧清了他身後之人。宋懷森當年為清流一派行首,近年來,卻隱有向世家大族靠攏的趨勢,比起除掉這顆棋子,本王更想知道,他背後的人是誰?
如今,營生皆被變更在了宋婉寧名下,就算再往下查,也動不了他,更無法撼動世家大族絲毫根基。既然無法一擊斃命,那便不要打草驚蛇。由着他們再蹦躂幾日,只有得意忘形,才會行差踏錯。」
魏厭昭放下硃筆,「吃一子有什麼意思,本王要的是他們滿盤皆輸。」
看着魏厭昭這番桀驁的模樣,顧子衿忍不住笑了笑,魏厭昭果然還是魏厭昭,他還以為,他真的為了宋婉寧,連大局都不顧了。
只是……
「你如此設局她的父親,她能原諒你嗎?」顧子衿靠坐在案桌前,他雙手環抱,側頭看他,少年英氣十足。
卻見魏厭昭臉色兀的有些許凝重,他盯着某處出神,難得沒有嗆他……
「蘇千越擺了好酒,去喝喝?」顧子衿見他神色凝重,叉開話題道。
傍晚,太陽突然隱入雲層,烏雲悄無聲息地爬上天幕,微風一遍一遍撞擊着飛來峰檐上的銅鈴,發出叮鈴噹啷的聲響。
魏厭昭抬眼望去,手上摸着酒杯,反覆摩挲,不知在沉思些什麼……
蘇千越使了一個眼神給顧子衿,詢問,這麼多天了,還沒有和好呢?
顧子衿無奈搖了搖頭,表示,前途任重道遠。
蘇千越嘆了一口氣,給自己又摻了一杯酒,自古深情留不住啊……
「殿下,尚書令來報,莫向謙死了。」門外,下面的人稟報道。
天邊,雷聲乍響,一道閃電破空而來,魏厭昭轉動酒杯的手指驟然停住,末了,他應聲道,「嗯。」
隨即門外的那道影子便消失了。
遠處的雷聲轟鳴,不多久,便是傾盆而下的大雨,將多日來的炎熱徹底破除,微風席捲着青草的氣息湧入鼻尖,空氣難得涼爽了幾分。
蘇千越舉杯,「魏衡,你夠狠!」
魏厭昭抬眼,白痴似得看他一眼,「不是我做的。」
「怕就怕,宋婉寧以為是你做的。」另一側的顧子衿開口道。
魏厭昭神色有些許難看,他撇過頭,看着遠處青山朦朧,已經升起了霧氣,天色逐漸暗了下來,黑壓壓的一片。
他心裡覺得甚是煩悶,一口將酒悶下,也不見絲毫解脫。
街上的人早已經離開,空蕩蕩的大街上,不見絲毫人影。
只有不斷傾瀉而下的大雨,一路滔滔不停,洗涮着青石板路。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風鈴的聲響,一輛偌大奢華的馬車突然出現在了視野中。
醒目的攝政王府標識赫然其上!
魏厭昭心裡隱隱有一個念頭,再見到簾門被掀開,宋婉寧走了出來時,徹底坐實。
他沒來由心裡一慌,唰得站起了身來。
宋婉寧來這裡幹嘛?
她是知道莫向謙出事了?她以為是自己做的?她是來怪自己,要跟自己辭別?
顧子衿看着樓下的那抹亮色,有些同情地看向魏厭昭,他站起身來,拍了拍魏厭昭的肩膀,以示鼓勵。
見大家都站了起來,蘇千越也下意識起身,這,什麼情況?
還來不及說話,便被顧子衿一把攬過喉嚨,倒退着出了門。
樓梯處,宋婉寧已經在長叔的指引下上了樓來,見此,蘇千越也算是明白了過來,他笑着迎上前去,剛想寒暄兩句,又被顧子衿強硬地拉走。
房門被打開,宋婉寧走了進來。
魏厭昭此刻站在欄前,背對着她,背影說不出的寂寥。
聽着腳步聲走進,魏厭昭自嘲一笑,他短暫地擁有過她,卻還是抓不住她……
「殿下。」宋婉寧在他身後站定,輕啟朱唇道。
他淡淡地應道,「嗯。」卻連身子都不敢轉過來,覆在欄上的手,從輕放變為緊緊握住,他害怕,自己會控制不住自己。
夜風拂面而來,吹動着檐上的銅鈴,也一遍又一遍敲擊着自己的心。
他害怕宋婉寧說出辭別的話,他不想聽!
「雨下得有些微大,殿下可要與婉寧一道回去?」宋婉寧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沒有質問,沒有訣別,沒有氣憤……只是問他要不要回去……
他驀地睜開眼睛,有些許怔愣,緩了片刻才轉身問道,「你來接我的?」
語氣不可置信,連自稱都忘記了。
宋婉寧本來沒有底氣,她害怕魏厭昭還在生氣,如今看他,似乎火氣消了不少。
她連忙重重點頭,接着又立馬說道,「那日婉寧私下去見表哥,雖是受母所託,但終究是婉寧的不對。這些天以來,婉寧一直深深自省,還請殿下原諒我這一回。今日聽聞表哥已在牢中畏罪自盡,婉寧雖然難過,卻也替他解脫感到開心。」
宋婉寧說道,故意拿趙若蘭當靶子,反正那日趙若蘭來府中,可是都被下人看到過。
她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袖中的指尖深深嵌入了掌心。
她不知道魏厭昭究竟會不會原諒她,又或者說是否是已經膩了她,這幾日,他再未曾來過明月居,甚至是王府都不曾回來。
他沒有厲聲質問,也沒有對她大刑伺候,許是膩了,可卻沒有趕自己走。
可他是攝政王,也是做不出來那種事的,他王府那樣大,養着自己一口飯也不是問題,所以便晾着自己。
今日也是聽說莫向謙終於死了,她懸着的一口氣才終於落了下來,才敢大着膽子前來。
她這樣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魏厭昭應該是不會再懷疑自己與莫向謙有染了吧。
聞言,魏厭昭眉梢一挑,所以是自省去了?不是擔憂莫向謙?
她今日來,也不是來辭別,是來接自己回府的。
他心尖驟然升上一層密密麻麻的喜悅,腦海中似有煙花炸開,將多日來積壓的陰霾徹底掃去。但面上卻還是一副冷淡的模樣,他故作深沉道,「那你自省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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