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博陵崔家
5.6
崔恬看着倆小孩，也覺得稀奇，誰能想到，昭慶殿門口還能混進來兩個才五六歲，還不懂事的小孩子？
這時候，跑過來一個小內侍，衝破人群直接來到李靜雲兩人面前，滿臉急切，「兩位殿下，真是讓奴婢好找啊，隨奴婢進去吧，選秀馬上就要開始了。」
這內侍名叫從蓋，很小就入宮伺候了，今年才十四歲，就是太和殿的老人了。
「阿耶吩咐你出來找我們？」李明達問道。
小內侍點點頭，「陛下看兩位殿下不在太和殿，就猜到你們來昭慶殿了，命奴婢帶兩位進去。」
眾秀女這才恍然大悟，這兩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竟然是當朝公主。
看這個年紀，應該是陛下娘娘放在手心上寵着長大的兩位孿生公主，晉陽公主和承陽公主，還是陛下親自扶養的。
「見過晉陽公主，見過承陽公主。」
眾人連忙下拜行禮。
崔恬有些意外，公主不好好的待在陛下，皇後娘娘身邊承歡膝下，怎麼還喜歡到處亂跑？
蘇瑞更意外，剛剛拉着自己手，和自己聊的那麼起勁的小女孩，竟然是承陽公主？
李家人都喜歡微服私訪那一套嗎？
陛下一年到頭一半時間不在長安城這座皇城中坐着，公主怎麼也這樣？
「都起來吧。」李明達綳着一張小臉，明明是個才五歲的小孩，偏偏要做一副理智自持的模樣。
李靜雲是先綳不住的，抱着她姐姐的胳膊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後合。
阿姊就喜歡這樣板着臉裝大人，還裝的不像！
「多謝殿下。」
眾人平身後，又開始閑聊。
「崔小娘子今日真是光彩照人，唯有曹植的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耀秋菊，華茂春松四句，方能襯托你此刻的嫵媚動人。」
人群中一個體格豐腴的年輕娘子忽然說道。
崔恬得意不已，心中十分受用，還得裝出不耐煩的神情來，「博陵到長安，這樣的舟車勞頓，衣裳都皺了，哪有什麼光彩照人？」
李明達歪着頭聽了半晌，把《洛神賦》那四句在心裡翻來覆去地倒騰了好幾遍。
還是有些不理解。
前面兩句，不是說王羲之的書法嗎？
她常常聽阿耶這麼誇讚，把那份《蘭亭集序》的手書，誇的天上有地下無的。
而李靜雲不同，她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這衣裳，應該是產自巴蜀地區的重蓮綾，和自己用來製冰的硝石同一個產地。
她圍着崔恬轉了一圈，都沒看到一絲皺褶。
小小的腦袋裡，裝着大大的問號：她不理解。
明明沒有的事，為什麼她會這麼說呢？
這算不算撒謊？
「崔小娘子？」李明達實在沒忍住，問了出來，「翩若驚鴻，婉若游龍，不是說寫字寫的好嗎？」
「哈哈，晉陽公主年幼，難免無知，不過看來，是皇家藏書不夠，才致使公主連曹子建的洛神賦這種大作都十分不熟悉。」
崔恬一臉的倨傲，居高臨下地看着李靜雲和李明達姐妹倆。若是不知情的人，見了這副樣子怕是會覺得崔恬才是這裡真正的主人。
她這話一出，現場立刻安靜下來。
眾人大氣都不敢喘一聲，都在盯着崔恬。
知道崔恬出身名門，博陵崔家二房的庶長女，雖說是個庶女，心氣卻極高，平常拿着姐姐的款兒，對弟弟妹妹們要求嚴格，崔家主母生的頭一個兒子，都被她罵過。
可是怎麼到了皇城中，還是這副做派？
眼前的不是自己弟弟妹妹，那可是陛下娘娘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公主啊！
那內侍更是滿臉無語，這都是啥啊？
不說她是不是庶女，在皇城中嘲諷皇室和晉陽公主，這妥妥是大不敬啊。
只是不知道會不會因言獲罪。
崔家勢大，聽說宮外已經有人把博陵崔家列為世家第一等。
「崔小娘子這話未免言過其實了些，若是皇家藏書都不夠，那普天之下恐怕沒有藏書充足的地方了。」蘇瑞站了出來，試圖打破現在的僵局。
在皇城下皇家的面子，這事處理不好，她們怕是也要跟着受牽連。
那兩位小公主才幾歲，剛才和李靜雲說話的時候就知道，她們倆還沒開蒙呢，洛神賦又生硬晦澀，能知道王羲之的書法都不錯，怎麼要求還這麼高？
崔恬正得意呢，忽然被人打斷，不免有些氣惱，見那人是武功縣蘇家的嫡長女，也沒什麼好臉色。
蘇家的確世代簪纓，可是跟她蘇瑞也沒什麼關係。蘇瑞的爹只是個五品小官。
「連書都不讀，更別說通什麼禮儀，依我看，蘇家二娘也得知道進退才行，我與公主殿下說話，你隨意插嘴，這就是蘇家的規矩？」崔恬驕傲的像只孔雀。
在她眼裡，依靠着崔家，連李唐皇室都得給幾分面子。
李靜雲這下總算聽明白了，不僅自己姐姐被說了一通，連剛才和自己聊天聊的十分投緣的秀女都被說沒規矩。
不就是藏書嗎？
有什麼難的？
值得她翻來覆去的說？
李靜雲面色堅毅地站出來，小臉鼓成包子，肉乎乎的，「不如我們玩個遊戲怎麼樣？半年之內，皇家要成為藏書最多的家族，還要在長安城建造一座大殿，把書都放進去，所有人都可以看！」
半年時間，應該足夠了！
建一座大殿，用不了多久吧？
實在不行多讓阿耶派些工匠過來。
舅舅給的地方夠大，多養幾個工匠算的了什麼？
此言一出，在場一片嘩然。
比剛才聽見崔恬明目張胆諷刺皇家藏書不夠，不懂禮儀，還要震驚。
建造一座大殿，把所有書都放進去，供尋常黎民百姓閱讀，這是何等的氣魄？！
但是他們更懷疑，小公主真的知道這段話的含義嗎？
這可不是簡簡單單的造福百姓，她這一出手，就要毀了世家的根基啊！
世家大族之所以能人輩出，累世公卿，全是因為那些名貴的古籍都在他們手上，常人別說難以見到，可能連書名都沒聽過。
這話落到崔恬耳朵里，不自覺地嗤笑出聲。
讓皇家藏書變成最多的，建造一座大殿供百姓看書？
不就是天方夜譚嗎？
一看就知道是小孩子不懂事，隨口亂說的。
還打賭？打什麼賭？她和一個五歲小孩打賭，說出去都讓人家笑話！
「你不敢和我賭！你害怕了！」李靜雲抓住機會不放。
她記得，系統仙人和自己說過的，後世就有這樣的屋子，放滿了各種書，隨時有人進去讀書。
後世能做到的，沒理由她做不到啊！
至於要用到的紙張和印刷術，仙人剛才還和自己說，她都有辦法。
崔恬臉色不太好，跟李靜雲賭吧，傳出去不得說自己欺負孩子嗎？
這要是不賭，這麼多雙眼睛都看着呢。不應下她，怕是真以為自己膽怯。
想到這裡，崔恬一咬牙一跺腳，同意了，「賭就賭，公主可要記得今天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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