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真受寵
16.8
五月初七，辰時一刻。
李靜雲睡醒后，揉揉眼睛，偷偷摸摸往門外瞥了一眼，見王德路過，讓人把他叫進來，問道，「你知不知道王績為什麼不當官了？」
「殿下，王績他是自己辭官的，說當官的日子太過拘束，不自在。」王德笑道，還真讓大家猜准了，殿下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找自己問清楚，怪不得讓自己在門外候着呢。
「原來當官也不是人人願意？」
李靜雲有些吃驚，在朝廷做官不是人人都好看一眼嗎？
怎麼還會有人選擇辭官歸隱？捨棄皇城的繁華，去長安城郊犄角旮旯的地方教書？
難道那地方的酒，比皇城的更好喝？
王德聞言，笑的眉開眼笑，「回殿下，人各有志，王績向來如此，前朝末年他也曾辭官遊歷。興許在他看來，做官就要受到上面官員的管教束縛，朝堂上還要勾心鬥角，不如現在來的快活。」
這小公主想法果然與眾不同，人家都覺得惋惜，覺得王績捨棄官位不應該，沒想到小公主另闢蹊徑，能想到官位也不是人人都喜歡的香餑餑。
李靜雲立刻想到了阿耶，「阿耶也算在做官，那他願不願意呢？」
「殿下，這就不是奴婢能回的話了，還得等您自己去問大家。」
王德剛才笑的十分燦爛，現在這笑容立刻就僵了。這小公主聯想能力確實強，怎麼就從王績說到陛下了呢？
跳躍也太大了吧？這是能問的嗎？這話要是一個沒回好，腦袋就得滿地滾！
陛下怎麼能不願意當皇帝呢？忘了這皇位是怎麼來的了嗎？
玄武門就在不遠處，就在那立着呢！
「好吧。」李靜雲點點頭，讓王德下去了，她自己坐直了身子，看着頭頂繁雜富麗的帳幔，冥思苦想。
王績那樣不大的一個官員，都要操心那麼多？
阿耶可是要掌控整個朝堂的文武百官。
就像昨天晚上，那麼多人都上書，想讓藏書閣建在他家附近的事，不會還發生過吧？
處理這種事，得多頭疼！
這時候，李靜雲看了一下時間，叫醒了還在睡的李明達，把剛剛那些話全都一五一十地轉述給她，還問，「姐姐，你說當皇帝真是個好事嗎？」
她把剛睡醒，人還迷糊着的李明達，問的更迷糊了。
「先起床梳洗吧，咱們不是還要去別院嗎？」李明達果斷選擇轉移話題。
李靜雲撇撇嘴，下去梳洗。
沒多久，王德就又來叫，「兩位殿下，馬車已經在殿門口候着了，咱們上車吧。」
「今天都有誰去？」李明達好奇。
阿耶昨天可是說，大家都要去看。
那水泥，一等一的稀罕物，從來沒聽說過的東西現世了。
「就是昨天晚上那些人，多了一位晉王殿下。」王德道。
李靜雲笑笑，「我就知道，九哥最喜歡湊熱鬧，他怎麼會不來呢？」
李治不僅喜歡湊熱鬧，平常還愛賴床，今天為了去看看那水泥，特意起了個大早，去求李世民把他給帶上。
清晨，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因為這次李世民，李承乾都去，隨行的侍衛就更多了，里三層外三層地圍着。
一共弄了兩輛馬車，李世民帶着兩個女兒坐一輛，剩下那輛是李承乾帶着倆弟弟。
上車以後，第二輛車中，李治一上車就念叨，「李靜雲她倆怎麼跟阿耶坐一起？阿耶這麼寵女兒，不怕以後她倆脾氣太大，沒人家要？」
李承乾忍不住想動手教訓教訓這弟弟，李愔拉住他，咳嗽一聲，跟着車的小內侍立刻大聲喊道，「李靜雲她倆怎麼……」
特意拉長的語調，顯得剛才李治那番話十分滑稽。
李治急了，「給我住口！」
李愔點了頭，那小內侍才把嘴閉上，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好剛才都是錯覺。
李治伸長脖子往前看，前車沒反應才放下心來，鼓着個包子臉，氣呼呼地朝里坐着，不願看他這倆偏心眼偏到天上去的哥哥。
他不就是氣不過，說兩句閑話嗎？值得李愔搞這一套？
六哥啊六哥，你最好別讓我抓到你的把柄！不然讓你被阿耶罰，打十下手板！
「好了，稚奴，她倆年紀最小，又是女孩兒，和阿耶坐一起才正常。再者說了，阿耶昨天晚上還說要考她們呢，她們在那輛車上，也不一定有咱們自在。」李承乾這個當大哥的是兩頭哄，努力一碗水端平。
李治聽這話，可好奇了，「大哥，要考什麼？她們不是還沒進學嗎？」
「對啊大哥，昨天晚上，阿耶說要考校學問？」
李愔也慌，名義上他已經開蒙兩年多了，但正兒八經去上課的時間，不足半年，最近更是什麼書都沒看，什麼課業都沒溫習。
真要是考自己，那不是問啥啥不會？
李承乾道，「問的是，為啥王績有學識，卻不適合當官。」
他走的也早，這些話還是王德今天早上跟他學的。
那小哥倆聽完以後，兩臉蒙圈。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
怎麼扯上王績了？
此時的第一輛車中，討論的重點全然不是王績，而是李靜雲口出驚人，「王績因為朝堂瑣事繁雜不願當官，阿耶身為一國之君，不應該更忙，更累？阿耶你願不願意當皇帝？」
李明達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世民。
自家小女兒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把無論處理什麼政事都得心應手，遊刃有餘的大唐太宗文皇帝給問住了。
李靜雲和李明達她倆，可能還並不清楚，皇位到底代表着什麼，他們阿耶坐上這個皇位，執掌天下，又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那是李世民心底最深處，不願回憶的過去。
「阿耶做皇帝，處理的事情肯定要比王績一個小官處理的多的多，說是宵衣旰食也不為過，但是為了大唐百姓的安樂，也不得不殫精竭慮地綢繆算計。」
李世民沉吟許久，才回應了這麼一句。
李靜雲姐妹倆聽的迷迷糊糊，雲里霧裡，不過看李世民的神情，似乎在回憶什麼，她倆也沒有再追問下去。
整個車廂里，李靜雲和李明達在低聲玩鬧，李世民看向遠處，目光平靜而深邃。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世民忽然輕聲道，「如果可以，我也想不當這個皇帝，和他們安閑的過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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