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裴明禮
19.2
太極殿外，樹影婆娑。
李靜雲睡醒以後，腦子裡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怎麼睡過去了？
阿耶還說要讓自己學着和這些宰相閣老們相處，明天選定藏書閣地址還要她自己出面呢。
到時候來的人比這個更多，還有位大商人。
最後的學習時光，就這麼被自己睡過去了？這可怎麼辦是好？
李靜雲看着頭頂的帳縵正着急呢，有一名眼生的小內侍進來說道，「剛才太子殿下有幾句話吩咐奴婢轉達給公主，這幾日公主勞累，想睡覺就睡下吧。明日他自然會出面。」
「我就知道，大哥對我最好了！」李靜雲聞言，歡歡喜喜地把煩心的事拋諸腦後，又睡着了。
此時，長安城永樂坊的一座高宅大院中，一位年輕俊朗的男子，拿着一封請帖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才心滿意足地放回原位。
裴明禮高興到覺得自己到明天下午面見小公主時，都睡不着了。
他本出身河東裴氏，說出去也算是世家，可是到他這一輩家道中落，他能到今天，成為長安城乃至大唐聞名的大商人，全是靠他一點點的算計籌劃來的。
而今，小公主親自給他下了請帖，邀請他去皇城太極殿一敘。
想必是因為他花了大價錢要送到她面前的奏摺起效了，小公主對他的提議感興趣，想和仔細商量商量。
「七郎，這茶已經換過三杯了，你一杯都沒喝，全是晾涼了的，還一直在看這請帖，是能看出花來嗎？」
一個小姑娘捧了一杯新茶過來，端起依然滿滿當當的涼茶時，不由得問道。
「話不是這麼說的，禾娘，你不懂這份邀請對於我來說意味着什麼？這意味着你家郎君能進皇城，能面見公主了，這位小公主可是陛下最寵愛的女兒，未來不可限量。」裴明禮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大口，美滋滋地說道。
禾娘無奈，「郎君，你再仔細看看，小公主不僅請了你過去，還請了長安城其他的官員們，五品以上皆有邀請呢。」
她家郎君靠撿拾廢棄的雜物起家，雖有巨富，卻並不為人尊崇。
「是嗎？那依照小公主的性格，我豈不是要和這群明府閣老們一起？妙哉！妙哉！」
裴明禮喝光了那杯茶，仰頭大笑。
古來士農工商四層，他們商人都在最底層，他一開始不是沒想過要入世做官，像自己祖上那樣出將入相，可惜時運不濟，他混成了個商賈之人。
沒想到啊沒想到，托小公主的福，他竟然有與朝堂上兗兗諸公同坐的一天！
也算是滿足他一樁心事。
禾娘見裴明禮笑的暢快，又替他倒了一杯茶，輕聲細語地安撫，「慢點喝，郎君，又沒人跟你搶。若是小公主真的下令，把藏書閣修在永樂坊，肯定有很多讀書人，排着隊想來感謝郎君。」
「若真是如此，我裴明禮的大名，必然隨着藏書閣的修建，名垂青史。」裴明禮說這話的時候，雙眼都在放光。
他本以為自己一輩子衣食無憂已是極點，能千古留名想都不敢想，現在這機會，就擺在他面前了！
他怎麼能輕易放過呢？
「都說公主如何如何，可大家都知道，公主只是個託詞，她的確提出了要修建藏書閣，供天下讀書人免費閱讀這樣的宏偉志願，可背後決定的，一定還是陛下啊。這麼大的事，陛下怎麼會不出面？」禾娘所說，也是長安城的百姓所想。
裴明禮不在乎地笑笑，「那不就更好了？我不僅面見公主，還能藉機面聖。」
「正是正是。」禾娘笑道，「我倒是好奇這位小公主，聽說才五歲，她那些話怕是許多讀書人一輩子都不敢想的。」
「公主乃是天潢貴胄，背後自然有陛下和整個皇家撐腰。她的眼界，豈是那些酸腐文人們能有的？」裴明禮揮揮手，讓禾娘下去把他的衣裳拿出來。
他接到這份請帖的一刻，連見李靜雲要穿什麼衣裳都想好了。
這次他肯定得竭盡全力，要真是把那些官員們都比下去，那他也算是替天下的商賈爭了一口氣。
禾娘捧着衣裳回來，在裴明禮身上比劃了一下，接着說道，「郎君，若是這次小公主選了其他人呢，譬如齊國公長孫無忌？這可是小公主的親舅舅，小公主嫡親的長姐也嫁進了長孫家。」
「是不是我又如何？只要我去了，外面傳的話就是我與那些官員們說了些什麼，小公主對我如何如何，能把我和這些人的名字放在一起討論，我就已經贏了。」裴明禮靠在軟榻上，可謂是鬆弛感拉滿。
他心態很好，也很聰明，深知這樣的事儘力而為即可，成不成都得看命。
「是。」
禾娘沒再繼續問下去。
這才是她所熟悉的裴明禮。
與此同時，長安城一座酒樓里，一個年輕男子喝多了酒，臉色酡紅，扯着嗓子喊，「明日小公主召見裴明禮和諸位官員，就要定下藏書閣究竟修建於何處了！那必然是咱們永樂坊！」
這就是大部分人的心態，自己可以不讀書，但是能為後人爭取到讀書更便利的條件，他們會非常高興。
「哈哈哈哈哈，那就借老兄吉言！」掌柜的想過來把人給扶下來，免得他一個醉鬼說出點什麼不該說的話來，連累他們酒樓。
可誰知底下還有另一位男子搭腔，「咱們永樂坊，是裴明禮去面見小公主吧？他一介商賈，如何與那麼多大臣競爭？」
「怎麼不行？小公主寬仁待下，名聲連我家婆娘都知道，不會因為裴明禮是商人就看不起他！萬一拿的錢夠多，再加上裴明禮能言善辯，把其他人給辨下去了呢？未必不行！」
醉酒男子立刻來了興緻，甩開掌柜的手，氣勢洶洶地要跟那人爭辯。
眾人哄堂大笑。
都覺得這人真是喝醉了，如此言之鑿鑿，他如何知道小公主定會對裴明禮一個撿廢品的人另眼相看，青眼有加呢？
可是這麼一宣傳，裴明禮要與眾多官員同席，一同面見小公主的事就在坊市間流傳開了。大家雖不認為裴明禮能拿下藏書閣選址，可也認同了裴明禮的財富。
又有一醉漢站出來，「我聽聞，我們坊博陵崔家兩位侍郎要拿好幾千兩銀子出來，就為了給咱們修一個藏書閣！」
底下立刻有人附和，「沒想到這些當大官的，還真體諒咱們，肯為了咱們花那麼高的價錢！」
「就是啊！這可不是小數字！當真大義！」
雖然眾人心中依然存疑，這藏書閣真能建起來嗎？不會現在爭的熱火朝天，最後什麼都沒有吧？
一天一夜的時間悄然過去，黎民百姓議論紛紛，使得這件事備受關注。
處於漩渦中心的李靜雲，剛剛吃完飯前去太極殿，準備見一見諸位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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