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失望
9.82
滿臉蒼白的男人，迎着月光站在屋子的陰影處，若不是聲音是她們熟悉的，素月都要以為此刻跟他們說話的人是鬼怪成精了。
「世子爺身體還能撐得住嗎，不若妾身還是去請府醫來一趟吧。」嚴驚眠溫溫柔柔的詢問，溫和軟綿的模樣跟白日里沖着他大吼的那個女子，恍若兩人。
蕭昱整個後背都腫起來了。
傷口已經黏連住衣服，他連開門這樣的動作都會扯的傷口疼，可看着嚴驚眠關心的眼神，卻硬是說不出來一個字的軟和話。
「你先進來吧，夜裡風涼。」蕭昱沒有作答別的，只是堅持的又開口。
「小姐……」
世子爺的模樣怎麼看都不對勁，這個侯府就是個巨大的獸籠，而蕭昱無疑是最兇猛的惡獸。
素月，不相信蕭昱了！
「素月回去吧，幫我看看素星的傷。」
嚴驚眠意識到蕭昱是有話要給自己講，便轉頭給素月吩咐道。
哪怕再怎麼擔憂，她到底只是個丫鬟。
「是。」
月光清冷，祠堂院子里只剩下了他們兩個，透過月光，蕭昱能勉強看清楚嚴驚眠的模樣。
「夫人進來吧。」
蕭昱再一次邀請。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對於進祠堂這事有執念，這一次嚴驚眠並沒有再說推脫的話。
祠堂里香火味很濃，香案上面擺滿了蕭家的先人，幽幽的燭火一跳一跳的，嚴驚眠剛一進門，心裡就莫名有點慌。
「啪。」
身後的房門在她剛進來以後忽然關上，嚴驚眠猛然回頭，卻只看見了站在他身後的蕭昱，房間里並沒有別的不妥。
應該是他關的門吧！
嚴驚眠美眸流轉，瞧着蕭昱也不說話，忍不住的詢問：「世子爺可是有什麼需要妾身幫忙的？」
蕭昱負手而立，目光卻一直盯着嚴驚眠看，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娶的這位妻子是聰明人，可有時候人太聰明也不好。
白日里在學子樓蕭忱說的話，到底在他心裡留下了痕迹。
「今日的事情是我對不起夫人，我之前曾允諾夫人再不讓你受委屈，卻沒有做到，今日還勞煩夫人去了那失禮之處，所以我在先祖面前反省了半日，特意想請各位先祖做個見證，給夫人賠罪。」
蕭昱一邊說着，一邊朝嚴驚眠作揖。
他不動聲色的提起白日的事情，就是想試探一下嚴驚眠的態度，是不是也跟蕭忱一樣發現了什麼不對勁。
可站在原地嚴驚眠在蕭昱鞠躬的一瞬間，就忽然抬手扶住了蕭昱的手腕：「夫君嚴重了，從前我還在家的時候，我阿娘就說過，夫妻本一體，我們已經成親了呀，所以夫君不用這樣客氣。」
嚴驚眠眼神忽閃忽閃的，看上去很是靈動可愛，就像剛剛他在門口看見的月光一樣皎潔明亮。
「但今日的事情，到底是我對不起娘子，那個甄安姑娘的事情，真的只是我一時興起感覺她太可憐……」
蕭昱看似很焦急的解釋。
他話說到最後忽然沒有了聲音，眉目裡面全是愧疚與難過。
可扶着他手腕的女子，臉色依然溫和：「我相信夫君的人品，至於她跟我弟弟相似的模樣，想來也是巧合，畢竟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蕭昱從嚴驚眠的表情里並沒有看到別的，只有滿滿的真誠，想來是沒有發現他對嚴輕寒的一些心思。
原本的那些試探頓時消了一二，只是嘴角依然掛着苦笑：「夫人心胸寬廣，是為夫小人之心了。」
又說了兩句互相體諒的話，蕭昱表示自己還要繼續在祠堂反省，便讓嚴驚眠先回院子休息，不要再等他了。
嚴驚眠跟他爭執不過，只好順從了蕭昱的說法，眼神裡面全是憂慮的轉身打開了祠堂的門。
「娘子，深更露重，回去路上注意安全，莫要誤踩了亂石。」
就在嚴驚眠一腳要邁出房門的時候，身後忽然又傳來了蕭昱的聲音。
「有勞夫君提醒。」
嚴驚眠面不改色的給蕭昱行禮，然後轉身離開了祠堂的院落。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只是剛出來祠堂的院門，嚴驚眠就感覺籠罩在自己身上的那股子陰寒氣徒然一輕。
蕭昱最後的那兩句話明顯有深意，他真當她嚴驚眠是白痴，聽不出來他最初的那兩句試探么？
只是這種事情，便是蕭昱自己，也不是嚴驚眠可以去交談的，她只能把那個消息爛在肚子里，永遠不能提起。
想來蕭昱也是顧忌着弟弟的名聲，所以才多加試探自己的吧……
可越是了解蕭昱對弟弟的感情，嚴驚眠越感覺整個心臟都好像在被人用鈍刀子切割，疼的她呼吸都難。
「小姐，您這是要回去嗎？」
素月提着燈籠，手裡面還拎着一個食盒，遠遠瞧見了嚴驚眠以後，腳下的步伐似要生風一般，快速到了她跟前。
「嗯，世子爺不許我再陪他了，讓我先回院子里去。」嚴驚眠收斂了一下自己情緒，笑的有些勉強。
素月不是素星，哪怕看出來了嚴驚眠心情有些不好，卻不會直接開口詢問：「那這個吃食，奴婢先給世子爺放過去吧。」
素月明明說的是吃食，可嚴驚眠知道她詢問的是自己的態度：「不用了，世子爺虔心反省，拿過去也是不吃的。」
主僕之間的話題點到為止，誰也沒有再開口說別的，只是默默的走在路上。
幸好今日的月光格外明亮，侯府的院子里每日都有粗使婆子打掃，路上根本不會有亂石，所以沒有安全之憂。
嚴驚眠走的順暢，腦子裡面卻一直在想蕭昱最後那兩句話的意思。
回去路上，莫要誤踩了亂石？
莫不是蕭昱在懷疑她向着什麼人站隊了，在提醒她不要走錯了路？
可這裡是淮安侯府，又不是朝堂政局，哪裡有那麼多陰謀論呀，他又是堂堂淮安候世子，誰又敢跟他作對呢！
望月水榭已經近在咫尺，走上木橋的時候，腳下木板似乎年歲有些久了，吱吱扭扭的聲音格外刺耳。
不對，不對！
是有個人可以讓蕭昱心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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