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游輪重逢
1.02
初夏，薔薇花開滿枝頭，搖曳迤邐，泊岸的豪華遊艇甲板上，來往都是豪門子弟和上流人士。
深藍色的海水蕩漾出圈圈波紋，海高天闊，衣香鬢影。魚尾裙瀲灧，晃出漂亮的弧度，露出半截白皙瑩潔的小腿，裸色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聲響。
「宜人，這裡！」江絮在不遠處沖她招手。
沈宜人順着江絮的聲音走過去，「抱歉，路上堵車，來晚了。」
「哎呀，不早跟我說，我讓我家司機去接你呀。」
江絮抱了抱沈宜人，她和閨蜜好久沒見面了，這次她辦生日趴，沈宜人剛好有空，就專門從滬市飛回來為她慶生。
「來來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我閨蜜，高中就認識了。」江絮拉着沈宜人向甲板上的人笑着說道。
沈宜人配合地朝大家微笑，不少人沖着江家千金的面子上來同她握手，問她在哪高就。
沈宜人撫了撫被海風吹亂的鬢髮，淺笑，兩頰梨渦清淺，「在滬市當高中老師。」
那人就捧，老師好啊，穩定，配得起沈小姐一身書香氣。
生日宴馬上就要開始了，但遊艇還沒起錨，像是在等着誰。
沈宜人從服務生手中的托盤上拿起一杯冒着泡的香檳，勾着高腳酒杯，輕輕搖晃，杯內琥珀色的液體順着力度上上下下。
思緒被拉遠，好像很久以前，有個人教過她怎麼用高腳酒杯，怎麼更快醒酒，然後借着她的手喝了一口香檳，轉頭吻住她，濃醇酒液渡了大半到她口中。
視線放空，所及之處是岸邊濃綠與鮮紅交織，薔薇花叢深深，一輛漆黑的勞斯萊斯碾過紅毯，京A後跟着一連串的1，招搖醒目。
車門打開，黑色西褲包裹着的長腿邁出，一塵不染的鞋踩在紅毯上，入目是一雙冷感濃沉的手，指骨嶙峋，虎口處紋着一枝張揚艷麗的薔薇，黑紅相間。
夏天悶熱，談燼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長袖襯衣，下擺隨風張揚，肩頸比例優越，身姿挺括，寬肩窄腰。
甲板上傳來喧鬧聲，談燼踏着耀眼的光芒走來，眉眼倦懶，淡得難辨情緒，眼眸深沉如什剎海，輕易勾住旁人心魂，卻又難窺見幾分真意。
江絮在她哥身邊嘰嘰喳喳，一群漂亮的姑娘簇擁着談燼，眾星捧月，他依舊耀眼非常，輕易奪去所有人的注意。
沈宜人眼睛被陽光刺痛，她放下酒杯，轉過身避開陽光及喧鬧的人群，尋了一處清凈的地方，趴在欄杆上，遙遙望着海天一線的景色，兀自出神。
曾經，談燼說要送她一艘游輪做二十歲的生日禮，她覺得太貴重，他便摟着她，笑意深深，混不吝地說，「我又不缺錢，我們一一要送，就送最貴的。」
海鷗展翅翔飛，一個俯衝下來，尖利的鳥鳴驚回沈宜人離家出走的神思，她心裡像是打翻五味瓶，其中苦澀尤為突出。
那兩年和談燼在一起，他肆無忌憚地帶着她玩遍整個京城，恨不得將倆人的關係昭示天下。
只是午夜十二點后，辛德瑞拉的美夢破碎，她不得不清醒過來，告訴自己。
沈宜人，你和他不合適。
然後逼迫自己抽身，斬斷情絲。
海風強勁，她吹得有些頭疼，濃郁的潮濕和鹹味泛着苦澀，沈宜人不想掃江絮的興，但也不想見到談燼，就先回了船艙內，尋了個角落坐下。
怕什麼來什麼，她前腳剛坐下，後腳談燼就從門口進來，身邊依舊是那一群漂亮的姑娘們，不知有誰說了什麼話，談燼牽了牽薄唇，勾起一個似有似無的弧度，那股子漫不經意的勁，釣着你，讓你想再近一步，讓那深黑的眼眸為你駐留。
他沖離得最近的那位姑娘揚了揚眉，語氣頗有點兒輕佻，京片兒的語調，平添幾分玩世不恭，「姑娘，先讓我坐會兒唄，外頭風大，吹得我頭疼。」
那姑娘笑嘻嘻地說，「那你過來，我給你按摩按摩。」
聲音不大不小落在沈宜人耳中，她聽不清後面談燼說了什麼，但引得女孩們一陣鬨笑，然後齊齊跑開了。
沈宜人低着頭，盯着自己的指尖，她沒做美甲，指甲瑩潤粉嫩，泛着自然健康的光澤。
談燼很喜歡玩她的手指，那會子滿屋子的人玩得熱火朝天，他在聲色犬馬的浮浪里，只是專心地把玩她的手指，挨個捏過她的指頭。
面前出現雙修長的、被黑色西褲攏着的腿，黑影壓下，她感覺得到頭頂上方有一道視線，帶着侵略性。
他身上冷調的苦橙香，泛着微苦，侵入感官，前調清冽，讓人清醒，尾調卻又足以讓人淪陷。
談燼就這麼靜靜地看着她，兩人一語不發，明明曾經有過那樣一段濃情蜜意的歲月，如今卻像是形同陌路。
他看着，規規矩矩、安安靜靜坐在沙發上的沈宜人，修身的魚尾裙勾勒出姣好窈窕的曲線，裙擺下半截瑩白的腿貼着裙線，烏黑柔軟的長發垂及腰間，發尾打着捲兒，蕩漾出漂亮的弧度。
氣氛就這樣膠着，無聲的對峙，直到談燼從喉嚨里滾出一聲淡得沒有什麼情緒起伏的輕笑，「這麼快，就不認識我了？」
沈宜人仰起臉，笑了一下，頰邊的梨渦現出，又很快消弭，嗓音宛若蓬鬆柔軟的雲，浸了蜜糖，不甘示弱般說着。
「這兒誰人不知談二少，是這四九城裡獨一份的大人物？」
她用最乖軟溫吞的語氣，說着最冷淡疏離的話語。
談燼一手插着兜，一手甩合着金屬打火機，幽藍的火焰猛地躥上來，復又消滅，啪嗒，啪嗒。
他沒說話，幽暗偏僻的空間里，只有打火機開合的聲音，衝擊着她的神經。
「幾年沒見，話也說得漂亮，嗆起人來，長本事了。」
談燼淡漠地扯了扯嘴角，眉眼孤絕清寂，像凝着高山寒雪。
「我就想問問你，這幾年，過得好嗎。」
他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失了真。
沈宜人神色恍惚。
半晌，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好啊，比我想象中的要好。」
只是，異國他鄉那些難以入眠的夜晚，她總會一遍遍，回想起以前。
當年和談燼分手，京城下了第一場雪。
談母的聲音言猶在耳，「小姑娘，你和談燼不合適。你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談燼年輕，愛玩，我都默許了，但是要想有長遠的未來，我明說了，沒這個可能。你是明白人，我希望，你能理解。」
聲色犬馬中，酒過三巡，有人笑着問談燼，「那個賭約，你不會當真了吧？就真栽在沈宜人身上了？」
原來，一切的最初，都只是沈宜人一個人的獨角戲，以為暗戀成真，殊不知只是一場賭約的臨時起意，談燼的接近都是有所預謀，而談母的一番話讓沈宜人徹底從夢境中驚醒，然後匆匆登上飛往異國的航班，草草地結束了這場荒唐的白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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