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頭髮亂了
5.1
沈宜人接過紙巾擦了眼淚，喝了一杯茶壓下舌尖的辣意。「謝謝。」她聲音沙啞。
「不用。」談燼收回手，垂下眼眸。
這頓飯吃得十分安靜，周圍傳來人們的交談聲，大部分時間都是沈宜人在吃，談燼只略動了幾筷子。
談燼一直在看着對面的沈宜人。
她吃了辣，秀氣的唇紅彤彤的，小巧的鼻尖微微沁出了汗，額前不聽話的碎發隨着她的動作輕微搖晃。
察覺到談燼熾熱的目光，沈宜人忍不住抬起頭，正對上談燼那雙深沉的眼眸。
他的眼睛很好看，純粹深邃的黑，沉沉的一眼望不到底，什剎海般，讓你情不自禁淪陷。
「你看我幹什麼？」沈宜人耳朵一熱，躲開談燼的目光。
莫非她臉上粘有東西？
沈宜人狐疑地拿出手機照了照，臉上很乾凈，什麼也沒有。
談燼突然伸出手，挽過沈宜人頰邊一縷調皮跑下來的髮絲，輕輕為她別到耳後。
沈宜人整個人都僵住了，談燼的指尖帶着涼意，指腹柔軟，觸及她的耳朵，勾起曖昧的牽連。
「你頭髮亂了。」談燼淡定地說道。
吃完飯，談燼提出要送沈宜人回家。
沈宜人婉拒，「你的車太張揚，我不想別人誤會。」
談燼看着她，舌尖抵了抵上顎。
眉眼淡漠，語氣自嘲，整個人又頹又喪，「誤會什麼，我們已經沒關係了。」
矜貴高傲的談二少從沒有這樣低聲下氣地討好一個姑娘，他背影落寞孤寂，開着那輛銀灰色的超跑離去，揚起漫天塵土。
沈宜人心中苦澀。
她和談燼之間，早就沒有什麼可能了。
分手的時候，談燼還在美國，凌晨兩點收到沈宜人跨了幾個時區發來的簡訊，他撥了一通又一通電話，發了一條又一條簡訊，最終都是石沉大海。
連夜趕回京城，沈宜人全家遷至滬市，沈宜人也出國留學，再難尋到她蹤跡。
那幾天，談燼一次次來到沈宜人家樓下，舉步不前。
沈宜人沒告訴她父母和談燼在一起，現在分手了，他反倒沒理由找上去。
她在那一條簡訊里的文字寫得很清楚。
「談燼，從此之後，你我各自安好。我們，就到這裡吧。」
山一程，水一程，他伴她走來，現在，就到這裡了。
機場落地下着暴雪的倫敦，她在無邊雪夜裡，泣不成聲。
「他教我收余恨，免嬌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戀逝水，苦海回身，早悟蘭因。」
看過千迴百折的京劇《鎖麟囊》，初聽不解戲中意，再聽已是戲中人。
前緣已斷，新生方始。
回到家裡，沈父沈母都在家，她到廚房裡幫母親洗水果，沈母笑着說：「剛剛在外灘跟你一起那個男孩兒，長得挺俊的。」
沈宜人一怔，「媽媽，你怎麼知道？」
「隔壁樊阿姨跟我說的，她和小樊去你去的那地方下館子，看見你倆了。」沈母笑得一臉慈祥。
沈宜人扶額，感嘆一句滬市真小，在哪兒都能遇見認識的人。
「媽媽，他是……江絮的哥哥，來滬市，我怎麼說也得儘儘地主之誼吧。」沈宜人怕沈母誤會，趕忙說道。
「知道知道，叫談燼是吧？」沈母拍了拍女兒的手背，端着一盤珍珠葡萄走出去。
「你先別急，江絮這孩子怎麼說我也是她高中班主任，她家的情況，我還能不知道？」沈母笑道。
沈宜人點點頭，有道理。
沈母接着說，「就是他們家啊，太有錢，地位太高了，我們普通老百姓，沒法融入他們那個圈層的。你要聽媽媽一句勸，真不要想着電視劇里嫁入豪門的生活了，那池子里的水，可深了。」
「媽媽只想着你，找個沉穩顧家的，兩個人安安分分過日子，談戀愛可以談，但不能弔死在一棵樹上，尤其是對方還是那樣身份顯赫的人。」
沈母絮絮叨叨，沈宜人不想聊這麼久遠的話題，她才二十五歲，正是奮鬥拼事業的年紀，又不是恨嫁。
她心裡慶幸，幸好當時沒告訴家裡人，瞞着也挺辛苦的，真不知道如果那個時候媽媽知道了會是什麼反應。
沈宜人忙岔開話題，聊了會兒，沈母突然又說，「你跟談燼處成了？」
沈宜人否認，沈母又說，「小樊我看就不錯，一表人才，在大企業當主管，收入高，穩定。」
沈宜人頭大，沈母又要給她說媒了，她連忙找借口回房間。
周末難得清閑，她只想好好睡一覺，微信卻叮咚叮咚響了幾聲。
打開手機一看，是江城，發信息說她掉了東西在談燼車上。
江城還推了談燼的微信名片過來，讓她加一下，方便聯繫。
上回談燼沒直接給她微信，原本打算找江絮要，這幾天忙忘了，江城一說，她就加了談燼微信。
談燼微信名只有一個「T」，頭像是黑白背景，右下的Justin Bieber低着頭，吐出煙圈，頹廢又充滿張力。
沈宜人還記得，當時風靡一時，大街小巷都在放這位歐美頂流歌手的歌，歡快的旋律，男孩沙啞的聲音，唱着對心愛女孩的熱戀。
她從小到大循規蹈矩，唯一的偏航是談燼。
談燼喜歡搖滾，hip hop，爵士，玩過樂隊，他是樂隊的靈魂，最火的時候，在他高三畢業季，辦了一場盛大的表演，滿城粉絲都來看。
那時候，沈宜人在烏壓壓的人群里，看着台上精彩耀眼的談燼，那夜的光格外偏愛他，人人為他吶喊瘋狂，他是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
因為談燼，她開始了解歐美樂壇，了解他的偶像，聽他喜歡的音樂。
她笨拙地追尋他的影子，努力想要多了解他的世界，彷彿聽過同一首歌，她就能離他再近點兒。
到後來，異國他鄉，一個人孤零零站在倫敦塔橋下，看着英語課本上出現過的紅色雙層巴士從眼前呼嘯而過。
耳機里循環放着Justin Bieber的歌，柔緩抒情的音樂，慢慢撫平了她受傷的心。
日深月久，她已經將他的喜好，當做自己的一種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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