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疑是故人
1.1
男人目光在林照寧身上掠過,視線在她身上的紅衣上定格片刻:「昀珩見過嫂嫂。」
他的聲音清越,還帶着些許的冷淡,和林照寧記憶里那少年意氣風發的語調並不相同。
昀珩,祁昀珩,名字是不同的。
如果沒記錯的話,他是侯府的二公子,那便不可能是雲杭無權無勢的少年郎了。
林照寧心裡忽的一松,隨即疑惑詢問:「你認識我?」
「不認識,但今日是兄長大婚之日,能穿喜服的便只有嫂嫂了吧。」祁昀珩說。
他聲音平靜的沒有絲毫起伏,林照寧盯着他的眼睛,也不見他眼裡有半分波瀾。
「嫂嫂為何這麼看着我?」林照寧失神的空檔,祁昀珩又問。
林照寧強行回神,為了掩飾自己的失神,她目光落在了祁昀珩身上的白衣上:「我只是有些好奇今日分明是我與世子的大喜之日,小叔為何一襲白衣跪在這裡?」
「無意冒犯嫂嫂,只是今日是家母的忌日。」祁昀珩說,他還是聲音淡淡的,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自知說錯了話,林照寧神色微僵,正要道歉,祁昀珩又道:「嫂嫂不必在意,左右這府里也沒人在意。」
周圍氣氛無端凝滯,林照寧心裡的疑雲因為祁昀珩的話散了許多,她還是輕聲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縱使婚期不是她定的,她也無力改變,但在別人母親忌日進門,總歸不好。
「這不怪嫂嫂。」祁昀珩說,沒等林照寧接話,他就自顧自的補充:「若嫂嫂實在過意不去,便陪我同母親磕個頭吧。」
林照寧心裡生起了奇怪的感覺,可對方這樣的懇求她實在沒法拒絕,只能應了一聲,和祁昀珩一起對着面前的牌位叩拜。
額頭貼着地面,身上的紅衣和旁邊祁昀珩的白衣交織在一起,一紅一白交纏的格外刺目。
祁昀珩略微偏頭,將自己的衣袖蓋在她的袖子之上,這才同她一樣叩拜下去,若非面前是牌位,若非身上衣服不稱,他們此刻倒是像極了跪拜高堂。
跪拜她和祁曄忻沒拜完的高堂。
林照寧思慮不斷地時候,忽然覺得有溫熱的溫度擦過了她的手背,嚇得她打了個激靈,猛的抬起了頭,就看到祁昀珩的手不知何時探到了她的手邊,兩個人的手指幾乎要貼在一起。
「嫂嫂,怎麼了?」祁昀珩疑惑的發問。
大約是自己想多了吧,林照寧看着他茫然的神色:「方才大抵是有蚊蟲飛過,叮了我一下,無甚大礙。」
「原是如此,八月蚊蟲確實多。」祁昀珩說。
林照寧一直等着他的後文,他已然閉了嘴,又重新點了三炷香。
心裡空落落的,林照寧一時說不出心裡什麼感覺。
雲杭蚊蟲多,當年她還在雲杭的時候,不過隨口提了一句蚊蟲厲害,意氣風發的少年便徹夜翻遍古書,親手給她做了驅蚊的香包。
現下看來,面前這個當真只是容貌與他相似,並不是他。
這本是件好事的,可林照寧心裡卻不由得生了些許酸澀。
她低垂着眼眸,目光盯着地上的磚縫,也就沒有看到旁邊的人視線暗沉的看着她。
一枚香包被祁昀珩藏在袖子里壓在手心裡。
「小叔去過雲杭嗎?」林照寧忽然問。
指甲在香包上劃過,祁昀珩面色微凝,很快恢復如初:「去過。」
僅僅兩個字,就讓林照寧的心臟又提到了嗓子眼,喉間像是堵了什麼東西,她囁嚅着,好一會兒都沒說出話來。
又聽祁昀珩道:「兒時曾隨父親去雲杭治水,待過幾月。」
「兒時是多大?」林照寧脫口而出。
祁昀珩似是有些疑惑,還是回想了一下:「大抵五六歲吧,記不太清了,嫂嫂何出此問?」
五六歲,那便不是了,林照寧記得三年前初認識凌恆的時候,正是凌恆剛到雲杭。
心緒平靜了下來,林照寧解釋:「之前看畫本子里雲杭公子都是小叔這番打扮,有些好奇。」
祁昀珩道:「原是如此,衣服是小廝搭的,他是雲杭人。」
林照寧點了點頭,沒再接話。
祁昀珩起身出了門,看着空蕩蕩的蒲團,林照寧的心總算歸到了原位,但不多時,出門的人又去而復返,手裡還提着一個食盒。
他把食盒裡的東西一樣樣擺出來,香味順着微風傳進林照寧的鼻腔里,折騰了大半天早就飢腸轆轆的林照寧聞到味道,不自覺將餘光朝着祁昀珩那邊瞥了瞥。
祁昀珩道:「嫂嫂要不要吃塊糕點墊墊肚子?」
他一邊說着,一邊拿了塊糕點朝着林照寧遞了過來。
林照寧垂眸,他手心裡那塊精緻的荷花酥讓她的心又提了起來。
當年在雲杭的時候,她最喜歡的糕點就是荷花酥了,每次凌恆從軍營里跑出來見她,總會給她帶一盒荷花酥。
這難道又是巧合?
林照寧眼裡重新染了探究,好半天都沒伸出手來,祁昀珩又說:「猶記得母親在世的時候總喜歡買些荷花酥擺上,我還以為女子都喜歡這些造型精緻的糕點,嫂嫂不喜歡嗎?」
「我不太愛這些甜膩的東西。」聽他提到亡母,林照寧疑惑又散了些,她還是說了句違心的話。
「怪我唐突了。」祁昀珩說着,就要把手收回去,林照寧卻忽然伸手接過了那塊荷花酥,輕聲道:「正好有些餓了,便謝過小叔了。」
晟京的荷花酥比雲杭要甜膩的多,且少了雲杭糕點慣有的清香,林照寧試着咬了一口糕點,入口果然是過分甜膩的味道,和雲杭大不相同。
目光又一次落在了祁昀珩身上,果然是她想多了嗎?
荷花酥也是湊巧。
祁昀珩又待了半個時辰,便離開了,臨走的時候,他手探向了身下的蒲團,將袖子里的香包藏在了蒲團之下。
食盒也被他帶走了,或許是忘了,又或許是別的什麼,那盤荷花酥他並沒有帶走,就擺在了林照寧正前方的香案上,就在林照寧一抬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明明只是一盤糕點,卻好像生了一根線,死死拉扯着林照寧的心臟。
不知怎麼,她忽然想起了方才離開的男子,目光也望向了自己正前方的牌匾,上面寫着先妻祁凌氏之位。
祁凌氏,祁昀珩的母親姓凌,他當真不是自己認識的凌恆嗎?
若他真是凌恆…
林照寧死咬着紅唇,心下不知是喜是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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