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子翻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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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元瑛有心反駁幾句,然而棋盤上的局勢卻讓她無力反駁,只好鐵青着臉一言不發。
薛寶珠落下白子后,臉上已經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容。
她索性連溫柔都不裝了,壓低嗓門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陰冷的出聲,「鄉下土包子,就憑你也來挑戰我!」
姜綰歌置若罔聞,卻微皺眉頭看着棋局。
這一盤局勢,與那夜謝予安同她所下的居然一模一樣……
謝予安怎麼知道薛寶珠的棋路?
所以他那夜早就預判到了今天自己要面臨的局面,又給自己留足了後路。
怪不得他敢請出免死金牌來做彩頭。
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謝予安想要借自己的手把薛家的七鈿花釵冠拿到手,並且算準了自己不得不全力以赴助他拿到手!
席間,江行舟不知何時已經坐到了謝予安身邊,低聲笑着邀功:
「為了你那嫂嫂,你犧牲好兄弟的清白,把我送上薛寶珠的床,讓我探得她的棋路……準備怎麼感謝我?」
謝予安持杯與他輕碰,也低聲道:「美人入懷,正是江兄心之所願,你若不是風流成性,又怎麼肯答應幫我?我給你送了薛寶珠這麼個大美人,這還不夠感謝你?」
江行舟一撇嘴,「就你最會算計。」
「彼此彼此,你方才也算計我和嫂嫂了。」
謝予安一想到方才江行舟故意替姜綰歌招仇恨就想揍他。
「呵呵!那是你先瞞我耍我的,來而不往非禮也。」江行舟笑嘻嘻的道,「薛寶珠其實在下棋上並沒有什麼天分,她只是師承了當今四大圍棋勝手之一,學了幾分套路。」
謝予安「嗯」了一聲,眼裡透着一絲不屑,「紙上談兵終覺淺,她棋路因循守舊,毫無創新,能每年奪得牙牌,仗的不過是薛家的聲名。」
「這長安城裡能打敗她的人數不勝數,只不過都捧着她罷了,倒讓她飄了起來,以為自己棋藝高超,打遍天下無敵手。」
江行舟認同的點頭,「沒錯,我看小嫂子天資聰穎,棋風靈活,恰好是薛寶珠的死敵啊!」
果然,話音剛落,姜綰歌就已經拾起黑子。
下手間,白子被吞吃,瀟洒的丟進棋簍。
「吃。」她道。
不過一子,眾人只覺眼前一晃,整個局勢突然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原本一直都是薛寶珠的白子佔據着主動地位,黑子都被白子逼到了角落,眼看薛寶珠就能將姜綰歌的黑子一個個蠶食。
然而就這麼一子下去,白子的包圍圈突然就被打開了一個口子,黑子如同一柄利刃,從中間直衝霄漢。
「好!」江行舟率先在下面拍手,「大少夫人這一子突圍頗有前漢幽州突騎的威風!不拘一格,隨意瀟洒,讓人防不勝防。」
薛寶珠看着棋盤上被破開的口子,臉色一變,心頭髮慌。
她用這棋局,每年都將對手打的屁滾尿流,還從來沒有碰到過被人破開的情況。
所以接下來,她應該要怎麼圍回來?
她還從未想過會被人破局的後果,所以也從未思索過後面要如何應付。
薛寶珠強壓住心驚,道:「大少夫人,你以為你能逃脫我的包圍?你這逃脫的法子挺好,不過你以為你能成?我可要進攻了。」
「好啊。」姜綰歌發出一聲慵懶的笑聲,「正巧我也打算進攻了,鹿死誰手,就看薛姑娘的本事了。
話音剛落,她手中的黑子位置突然更刁鑽了。
薛寶珠險些打翻棋盤,臉色蒼白的看着姜綰歌最新落下黑子的位置。
只那一個位置,整局棋的局勢似乎都被改變了。
而她之前步步威逼的白子,此刻卻完全陷入死局,被姜綰歌接連的黑子的扭轉全局,她卻毫無還手之力。
「你……」薛寶珠只吐了一個字,突然意識到不好。
場下觀棋的人也看出局勢了。
「薛姑娘不會被圍吧?」王豆蔻緊張的揪住衣裳自語,「不可能,怎麼可能?」
謝明月脫口而出,「胡說什麼,薛姑娘每年都奪四大魁首,她怎麼會被我嫂嫂圍!」
「咦?謝二姑娘為何會幫薛姑娘說話?」
開口的是毫不知情的旁人,「你不是謝家人嗎?」
謝明月這才驚覺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覺間把心裡話說出來了,頓時臉色一白,勉強笑道: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撇開我們兩家現在對弈賭彩一事,我對薛姑娘的棋藝甚是崇拜,我覺得她一定能從重新進攻的……」
「呵呵!」對方幹笑兩聲,識趣的不再點破。
世族大家裡那點破事,誰不清楚?
謝家產業一分為二,大房與二房利益衝突明顯。
謝小公爺剛死,眼看二房有希望搶奪大房產業,哪裡容得下姜綰歌這個遺孀?
接下來,姜綰歌一改之前只守不攻的作風,下手凌厲,風捲殘雲般的大口大口吃着薛寶珠的白子,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薛寶珠滿滿一盤白子已經被吃得七零八落。
只有寥寥無幾的幾顆白色點綴棋盤。
而雪白底色的棋盤,此刻布滿了黑子,像墨般濃重的黑雲,大片大片的黑雲。
彷彿是從天邊洶湧奔騰而來的黑色潮水,以一種排山倒海的氣勢,迅速地壓向薛寶珠所在的方向。
「薛姑娘,還有四顆白子。」姜綰歌聲線清淡,似乎並沒有因為自己即將到來的勝利而狂喜。
但她清淡的聲音在薛寶珠耳中卻如同催命符一般。
薛寶珠眼前發黑,棋盤上滿布的黑子在她眼裡像濃厚的黑雲。
層層疊疊,翻滾涌動着。
彷彿一群張牙舞爪的巨獸,在她眼前肆意地咆哮、肆虐。
它們的邊緣模糊不清,正不斷地向她的方向擴張着自己的領地,要將整個天地都吞噬進這無盡的黑暗之中。
「大……大少夫人。」不同於剛才的陰冷,薛寶珠嗓音發顫飄忽,依舊是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我們,和局如何?」
「啪!」
話音未落,姜綰歌又一顆黑子落下,將她剩餘的三顆白子全部吞了。
「落子無悔。」姜綰歌將手裡拿下的白子丟進棋簍,「我很喜歡薛姑娘那個彩頭,勢在必得。」
薛寶珠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
她抬頭看向高放在桌台上的七鈿花釵冠。
如果她將它丟了,就等於把薛家對皇後娘娘的厚愛轉讓了。
遠處的梁元瑛終於露出一絲微笑,瞥了一眼呆若木雞的薛夫人,道:
「棋場如戰場,未戰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誰死誰活。」
薛夫人腿肚子一抖,想上前阻攔。
梁元瑛伸手擋住了她的去勢,笑容若隱若現,「薛夫人,願賭服輸啊!」
整個棋盤上只有一顆孤零零的白子,棋盤還留了一個空位,但那是死棋。
只要薛寶珠再下一子,便定了勝負。
薛寶珠額上冷汗直冒,手裡的棋子遲遲不落。
突然,她狠狠咬牙,手裡的白子掉落。
她驚呼一聲,慌亂之間衣袖掃向棋盤。
眾人也跟着驚呼,眼看棋盤要被打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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