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沉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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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雲程走到廢墟旁，看了一眼焦黑的屍體，看出是一個精壯的成年男子，他不知是該慶幸還是不幸。
因為他明白，這裡會出現男子屍體，大概率是陳家派的人來了。
「這……這是具女屍吧？」一旁又有人說話了。
蕭雲程脊背一僵，不敢再抬頭，但那邊的人已經全都朝他看了過來，都沒有說話。他們都知道白晚寧為蕭雲程付出了多少，而蕭雲程也是多喜歡他的妻子。
蕭雲程做了好久的心理準備，才抬眼去看那具燒得已經蜷縮起來的屍體，火太旺了，那屍體只能辨別出是女屍，根本沒有其他能佐證身份的東西。
一旁有人又從旁邊拖出一具大塊的屍體，離女屍不遠，縮成一團，看樣子死得極其痛苦。
眾人都沒有想到，蕭家這小小的倉庫中居然有四具屍體，一時間都面面相覷，竊竊私語起來。
蕭雲程本沒有在意那些男屍，但他眼神掃過那蜷縮成一團的屍體時，一抹亮光閃了他的眼。
蕭雲程心一沉，快步走過去，將屍體翻過來，燒焦的碎屑窸窸窣窣的落下，他提着燈一照，不過一會兒便露出了屍體手腕上的簪子。
是他當初送給白晚寧的梅花簪，因為簪身做成了梅枝狀，卡在了屍體手腕上，因此沒有落下來。
蕭雲程覺得自己腳下有些不穩，他手中的提燈也一下子打翻在地，燈豆跳動了幾下，熄滅了。
蕭雲程彎腰將屍體手腕上的梅簪取下來，精緻的梅梢已經折斷了一個角，玉質因被火燒過後有了裂紋，看起來如一支稍微一碰就會碎的瓷器。
蕭雲程看了看男屍與女屍的距離，甚至可以想到白晚寧當時有多麼無助，用梅簪攻擊了男子，應當是對方想要玷污她。
他收緊手中的梅簪，強忍着眼中的酸澀，環視了被燒毀的小倉庫一圈，想到白晚寧晚上的異樣舉動，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蕭雲程站在倉庫前，夜風微涼，撩動他的衣袍，八月的天原本還有些燥熱，可蕭雲程卻覺得全身徹骨的寒冷。
身後有官差的聲音響起，官府的人遣散了看熱鬧的人群，陸開源自他身後走來，看着地上的屍體，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蕭雲程轉身看向他，陸開源嘆了口氣，「節哀……」
話音未落，蕭雲程一把抓住他的衣領，眼眶猩紅，聲音冷得帶冰:「你不是說都交給你的嗎？你不是說萬無一失的嗎？你不是說……沒問題……的嗎……」
他說到最後，聲音都哽咽了起來，頭撐在伸直的手臂上，垮下雙肩，就連腰也彎了下去，低頭看着手上的梅簪，晶瑩的淚水滴落在了那斑駁的紅梅上，將它染上一層光澤。
「抱歉……」陸開源低下頭，眸中愧疚暈染開來，他沒想到陳家會去黑市買人刺殺，他也以為這次行動是萬無一失的。
原本此次的計劃蕭雲程準備親自去的，可陸開源來信讓他放心，他以為這最後的清剿也不會出錯，誰知道還是出了紕漏……
蕭雲程頹廢的放下手，似乎已經失了力，他明白的，白晚寧晚間讓他出門的目的，也許她早就知道，今夜會有人來刺殺。
「傻阿寧……」蕭雲程看着那具焦屍，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他懷中福滿樓的糕點還熱乎着，只是早就被他壓碎了，也沒有能再吃它的人……
蕭雲程將白晚寧剩下的物什和着屍體一起葬在了他們的菜園裡。
如今菜地已經青綠一片，正是豐收時候，前些天白晚寧還笑着跟蕭雲程說，以後不必費銀子去買這些菜，她的笑顏彷彿還在眼前，可蕭雲程一抓，卻發現只是一片虛影。
自從白晚寧身死，蕭雲程一夜間像是老了十歲，青色的胡茬冒了出來，發冠也很隨意，整日就待在白晚寧墓邊飲酒，對着這座孤墳說話。
陸開源擔心他，來看他時搶過他的酒罈，語重心長道:「若是蕭小娘子見你如此，應當也會很難過吧？」
他蹲下身看着蕭雲程，「蕭兄，你還年輕，不應該困於情愛。」說完，陸開源又打量了一圈這四方小宅，「蕭小娘子也不願見你如此，早些走出來吧。」
蕭雲程卻靠着墓碑，輕聲呢喃:「阿寧，是我對不起你，我沒保護好你，都是我的錯……」
他一直很後悔，為什麼不自己親自去實行這次的計劃，若是他再謹慎些，割捨掉那幾日的溫存，會不會他的阿寧就不用死……
他只是貪戀與白晚寧在一起的時光，他只是想多與她待一會兒，卻沒想到他的貪戀成了害死阿寧的元兇……
陸開源本想勸說他的，但見他如此模樣，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沒說出什麼話來，只拿起酒罈喝了一口酒，與蕭雲程一醉方休。
直到夜幕降臨，蕭雲程翻身抱住墓碑，輕聲道:「阿寧，我好想你……」
曾經嬌軟的身體此刻已經變成了冰冷的石碑，蕭雲程卻依舊固執的抱着它，因為那裡有他最愛的人的東西，讓他得以眷戀。
……
白晚寧從雲州出來后就馬不停蹄的趕回京城，因為那夜在與刀疤壯漢周旋時摔倒，她的肚子剛好撞在了倉庫門檻上，她這幾日肚子都隱隱作痛，讓白晚寧有些擔心。
花棠的信已經到了一日三封的地步，可見時間的緊迫，她已經出來了一月有餘，將軍夫人陳姝那邊也要派人來探望她了。
白晚寧趕到京城外郊的莊子時，正好遇見將軍府派的人的馬車，她看了一眼，正好看見個熟人，陳姝身邊的丫鬟秀蘭。
眼看着秀蘭進了莊子，白晚寧便繞到莊子的後門，花棠早就將後門的人全都安排成了自己人，白晚寧到後門時暢通無阻，甚至守門人還替她引了路。
她到自己住的院子時，從偏門入了房，花棠已經被迫出去周旋了，白晚寧在其他丫鬟的伺候下快速換上了常服，屏風之外，花棠穩着氣息，平靜的應對着秀蘭的質問:「我是夫人派來探望少夫人的，你這奴婢好沒眼色，連夫人的命令也敢違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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