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要相信我
6.32
這一夜註定是個不眠夜。
安安在短暫出院八個小時后，又再一次回到了醫院。
裴恆之也沒想到，小孩子會那麼脆弱。
只是吃得多了，就會引發急性胃腸炎，發燒住院。
「裴總，小孩子的腸胃本來就脆弱，她的身體之前長期營養不良，突然吃這麼多東西肯定受不住，再加上您又給她吃了很多好的，虛不受補，就引發了腸胃炎，今天孩子還是先住院觀察吧，要是晚上不能退燒，還有可能引起肺炎...」
醫生盡量溫和語氣叮囑，可這心裡早就開始瘋狂翻白眼了。
醫院是裴家的產業，裴恆之算是他的頂頭大老闆，重話不能說。
要是換了別的家長，他早就開噴了。
沒見過誰家這麼養小孩的。
孩子身體上還有很多大小不一的外傷，常年營養不良，突然又這麼給吃東西，搞不好可是要命的。
都說裴恆之鐵面無情，沒想到對自己的孩子也這麼狠。
裴家有錢是有錢，可這裴總是半點人情味都沒有。
哎，這小女孩成為了裴恆之的女兒，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目前看，是禍。
醫生盯着裴恆之能凍死人的冷眼叮囑完，趕緊逃離了病房。
整個病房一瞬間就只剩下了裴恆之和安安兩個人。
裴恆之看着床上的小孩子，心情越發煩躁。
臉頰沒有二兩肉，眉眼與自己有八分相像，小嘴巴微微張開呼吸粗重，眉頭緊皺像是很難受一樣。
他不會養孩子，身邊從來都沒有出現過這樣的弱小生物。
這麼個天降麻煩，短短一天時間裡，已經浪費了他太多精力。
醫生的話他聽明白了，
簡而言之，崽子的病，純屬吃飽了撐的。
所以，吃飽了為什麼不說呢？
他喂就吃？
難受怎麼不知道叫人？
又不是嬰兒，不會說話！
裴恆之實在不能理解，安安是怎麼能憑藉一己之力把自己給折騰成這樣的。
「爸爸。」
虛弱的小奶音傳來，裴恆之面無表情的看着醒過來，眼神卻依舊迷離的安安，沉默半晌后問道：「什麼時候吃飽的？」
「啊？」
剛醒過來，安安還沒完全清醒，混沌的小腦袋轉了好幾圈才聽懂這個問題。
「菜菜還剩下五口的時候吃飽大。」
「吃飽了為什麼還要吃？既然已經吃不下了，為什麼還要繼續吃蛋糕？難受為什麼不和管家傭人說？你......」
「爸爸，你生氣了嗎？」
裴恆之將自己所有想不明白的問題都問了出來，越問，火氣越大。
他自己也分不清，這個火氣是來源於小孩不愛惜身體，還是因為她給自己找了麻煩。
問話被打斷，裴恆之閉上嘴一言不發。
他本就不是多話的人，心情不好的時候更是沉默寡言。
安安小心翼翼的觀察着爸爸的臉色，見他陰沉不說話，心中更是慌亂。
「因為媽媽說浪費糧食是不好的，我這樣的小賠錢貨有的吃就已經很好了，不能挑食，浪費以後會被餓死的。」
「蛋糕真的很甜，很好吃，還是爸爸喂的，媽媽從來都不給安安喂飯哦，爸爸給安安喂飯，安安可開心了，只要是爸爸給的，有多少安安都能吃下~」
「媽媽說，難受了要自己忍者，我是累贅，已經給大人惹來很多麻煩了，不能什麼事情都和別人說，如果大人不問，安安就要安安靜靜的，媽媽給安安起的名字，也是因為想讓我安安靜靜的。」
「爸爸，你別生氣，我一會回家會把床單洗好，房間收拾幹淨的，我收拾起來可快了！」
小孩子的聲音溫吞，虛弱，慢慢悠悠的語速聽不出一點委屈。
反而滿是討好。
她在說出那些貶低自己的話時，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理所當然的令人震驚。
裴恆之別的沒聽進去，關於這些倒是聽進了心裡。
心中像是有股衝天的火焰開始燃燒，點燃了他的憤怒。
他的拳頭越來越緊，最後怒及反笑。
「呵，賠錢貨？累贅？那個女人還說過你什麼？」
裴恆之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憤怒過了。
只是聽着這幾個形容詞，就讓他有種想毀天滅地的衝動。
安安想了許久，才明白爸爸口中的女人，應該是媽媽。
才如實回答：「心情好的時候媽媽會叫我死崽子，要是很不好，媽媽會叫我沒人要的小賤種。」
裴恆之牙都要咬碎了。
這是一個母親該對孩子說的話？
「死了真是太便宜她了。」
裴恆之現在都恨不得把那個素未謀面的女人骨灰挖出來楊了。
他的女兒，無論如何也不應該被人這麼罵。
正處於暴怒邊緣的裴恆之突然感覺手上傳來了軟軟的觸感。
低頭就看到了一隻小手正小心翼翼的捏住了他的袖子。
無論身體多難受都一臉淡定的小糰子，說話突然帶上了哭腔。
像是被主人拋棄，在路邊遊盪的可憐兮兮流浪小狗，在向好心人祈求一般。
「爸爸，安安錯了，爸爸能不能別不要我啊，安安很聽話的，真的。」
小孩子的辭彙量很少。
道歉的話也就只有我錯了。
乖巧聽話，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籌碼。
她只希望自己的真誠能打動爸爸。
媽媽已經不要她了。
安安明白。
好不容易有了爸爸，她不想再被爸爸扔掉。
裴恆之沒有抽回手，鬼使神差的，他抬手反握住了這隻冰涼的小爪子。
努力平復好心情后鄭重承諾道：「不會不要你，在我這裡你永遠都不會被丟掉。」
「你現在叫裴安安，這個名字不是叫你安安靜靜，而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
「你不是沒有人要的小孩，更不是什麼賠錢貨，你媽媽說的全都是錯的，你是我的女兒。」
「以後有任何需求，你可以放心大膽的和我說，和身邊的所有人說，難受了可以向我求助。」
「有想做的事情問我，只要得到了我的同意，你可以放心大膽的做你想做的所有事情。」
「裴安安，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孩子，只要我還活着，就沒有人能越過我，為難你做任何事情，雖然我從來沒有預料到人生會有你這樣的孩子出現，但你既然出現了，我就會承擔起所有責任。」
「你要相信我，因為我是你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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