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請安不就是開早會？
14.29
「你這是何意？」
皇帝的嗓音聽不出喜樂，卻也沒有意外的情緒，只是斜靠在床沿，冷眸端凝。
蘇吟跪在冰涼的地板上，長睫輕顫。
「妾身對不起皇上如此厚愛，方才之事是妾身有意為之，但未料到皇上會如此生氣，還請皇上降罪於妾身，切勿傷身壞了龍體。」
說到此處，她眼尾通紅，一滴將落未落的淚水沾在眼睫處，分外惹人愛憐。
皇上看着那淚珠，嗓音不自覺輕了下來。
「喔？」
「你如何有意為之的？」
——狗皇帝果然看出來了，就在這挖坑等着自己呢。
蘇吟淚流不止，哭訴道，
「皇上和妾身說過，此時會來妾身院中，所以妾身先前將東西送到沈姐姐她們院中，是料到她們會看不順眼過來說嘴，但妾身真沒想到她們會說出如此過分的話來，還令皇上龍顏大怒，差點害死了她們，都是妾身的錯。」
她一邊哭，一邊訴說，看起來害怕極了。
皇帝眸光微黯，冷聲道，「你就沒有別的事瞞着朕嗎？」
「有。」
皇帝一怔，未料到她如此實誠。
「皇上在擷芳園偶遇妾身一事，也是妾身探聽了皇上每日的必經之路，故意去那裡的。」蘇吟從容抬頭，琥珀般溫潤的眼眸亮晶晶的。
她舉起右手，比了個發誓的手勢。
「但是妾身敢發誓，當時所許承諾句句屬實，如有欺瞞，必遭雷劈。」
反正她都被劈過一回了，有本事再劈一回她也不怕。
「胡鬧，這樣的誓言豈敢輕易說出口。」
皇上語氣重了幾分。
蘇吟似是被他嚴肅起來的語氣嚇到，身子瑟縮了下，楚楚可憐。
「起來吧。」
皇上伸出手，腕骨幹凈又修長。透着朦朧的燭光，看不清臉色。
蘇吟小心翼翼地搭上他的手，被他一把帶入懷中，直接坐在了他腿上。
「皇上。」
她惶恐地喊了一聲，卻又湊近去看他臉龐，精緻的五官明明帶着笑意。
行，應該是穩了。
皇上抬起蘇吟的下巴，笑着問她，
「跪那麼久，膝蓋不疼嗎？」
蘇吟搖搖頭，目光里滿是不解，「皇上不責罰妾身嗎？」
「耍心機，確實該罰。」
說完，他颳了一下蘇吟的鼻子，卻是一點也沒有要責罰她的意思。
蘇吟試探性地問道，
「那沈姐姐她們是不是也可以不用進冷宮了？」
「她們是自作自受，難道是你拿刀逼着她們鬧起來的嗎？庸人自擾，朕心已決。」
蘇吟微微低頭。
這就是寵愛的意義啊。
哪怕你耍心機，皇帝都可以視而不見，不被喜歡的人，做什麼都是錯的，哪怕你是被陷害的那一方。
而皇帝呢，真的想聽到所謂真相嗎？
不過是想看到她拚命辯解、誠實聽話的樣子，而他能永遠高高在上，掌控全局，掌握所有人的生死。
所以，要爭寵。
「皇上，您會因此討厭妾身嗎？」
蘇吟可憐巴巴地看着皇上，嬌媚的臉蛋蹭到了皇帝的頸窩。
皇上看她這副模樣，越發愛憐，撫摸了下她嫩滑的肌膚，他搖搖頭，嗓音卻沉了下來。
「記住，以後不許再做這樣的事。因為你做得太笨了，知道嗎？」
蘇吟羞紅了臉，低下了頭，囁嚅道，
「妾身有那麼笨嗎？」
「當然。」
皇上的語氣更像在調情，不像在認真責怪她，蘇吟愈發放開了膽子，玉手纖纖，裹上了他的脖頸。
「皇上不是要罰妾身嗎？要在這裡罰嗎？」
她媚眼如絲，偏偏紅了耳尖。
皇上心神一盪，伸手挑下了床帳，將她牢牢壓在身下。
燭光濛濛。
有人婉轉承歡，有人輾轉難眠。
天光清亮。
坤寧宮。
連跳三級，一躍成了才人的蘇吟總算有了向皇后請安的資格，她規規矩矩地坐在末尾，毫不在意周圍人對她鄙夷的目光。
之前蘇吟是宮裡位份最低的采女，連來皇後宮里開早會的資格都沒有，現在皇帝一下子把她捧得太高，她得慢慢消化。
皇後端坐上位。
一一掃視着下面各有千秋的妃子們。
玉昭儀來自夷族，五官面貌頗為立體，明艷動人，她深邃的眼眸掃了一眼末尾的蘇吟，冷笑道，
「蘇才人手段真是多啊，才得寵幾日，就將平時的姐妹都送進冷宮了，怎麼不向皇上求求情呢。」
來了來了，後宮女人最愛的冷嘲熱諷，語言連擊。
但蘇吟沒在怕的。
「玉昭儀萬安。」
蘇吟先禮後兵，笑吟吟道，「昨日我已經向皇上求過情了，皇上大發慈悲讓沈御女她們入了冷宮，興許是我不討皇上歡心，所以求情不管用，不如昭儀姐姐親自去求求皇上可好？」
玉昭儀心裡一窒。
眾人心裡一跳。
讓她親自去向皇上求情，這和直接把她拉出去砍了有什麼區別。
但蘇吟語言誠懇，態度端正。讓人一時分辨不出她是故意的，還是蠢到真這麼想？
玉昭儀只得冷「哼」一聲，沒有回話。
皇后高居上位笑了一聲，算是打破了尷尬的局面，「好了，沈御女她們失言竟還想毆打蘇才人，也是罪有應得。」
她轉言笑道，
「江南新進了一批字畫瓷器，本宮瞧着都好，你們若有喜歡的，只管拿去裝點寢殿。」
「多謝娘娘賞賜。」
病弱的賢妃臉頰蒼白，清瘦刻骨的身形微微一顫，她拿起宮人呈上的一個青瓷蓮花碗，對着蘇吟笑道，
「妹妹喜歡這瓷碗嗎？若是喜歡，不如我題幾個字上去，賀妹妹升位之喜。」
「賢妃姐姐，這瓷碗可是你最喜歡的顏色，你怎麼不自己拿着？你給她，她能品出什麼啊？」
說這話的是容妃，她之前因為算卦沒在宮宴上出現，蘇吟才看清她的模樣，一襲胭脂色裙裝清秀俏麗，笑起來生動靈活，嗓音也清凌凌的。
只是說話着實有些刻薄。
蘇吟輕眨眼眸，故意謙虛道，
「多謝賢妃姐姐美意，我不大識得這些名畫瓷器，就不拿這鈞窯的溫碗了，還是那掛金鑲玉的手釧適合我。」
此話方落。
廳堂里立刻響起一陣急風驟雨般的嬉笑聲。
笑得最大聲的便是玉昭儀和容妃。
「哎呀，真是笑死個人。這瓷碗可是汝窯蓮花溫碗，青瓷中的極品，怎麼就出自鈞窯了呢？」
「俗不可耐。果然是沒見識的鄉下人，眼裡只知道些金啊玉的。」
「……」
引起話題的賢妃沒有為蘇吟說話，只是咳嗽了幾聲，弱柳扶風般回到位子上。
蘇吟面色訕訕，嘴角卻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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