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取笑
18.92
粗俗愚笨，不通文墨。
就算皇上昨日為蘇吟將沈御女、許寶林三人打入冷宮，不過也是一時意氣，反而將蘇吟陷入眾矢之的。
日後她失寵，日子只會難受百倍。
何況她只有美貌和些許巧思，既不通詩文，也毫無見識，這樣的人，最多得寵三個月也就罷了。
皇后心裡一番活動，將蘇吟未來的日子看得透徹。
還是得向皇上推舉其他的女子。
她放眼望去，只可惜這些高位的妃子們都沒有心思爭寵，哪怕出現個蘇吟，也是當個笑話看。
「好了，既然蘇才人喜歡那手釧，那便拿去吧。」等眾人都將蘇吟笑話一遍，皇后才悠悠開口，遏止了嬉笑聲。
蘇吟漲紅了臉，似乎頗為難受。
於是，職業生涯第一次開早會，她就以被奚落為結尾，慘淡收場。
翠兒陪着她出來的時候，滿眼都是不忍心。
她落在隊伍最後，容妃和賢妃走在她前面，竊竊私語的聲音落在她耳里。
「賢妃姐姐，我今早算了一卦，卦象顯示東南方有祥瑞之氣，淑妃姐姐的未央宮就在東南方，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她吧。」
「咳咳……我今早身子不太舒服，過會還要宣太醫來問診，便不與你同去了。」
賢妃嗓音有氣無力，臉色病白一片。
容妃也不好勉強她什麼，心下腹誹，做什麼都病怏怏的，難怪皇上撤下了她的綠頭牌，這看着就晦氣。
她落後兩步，恰好與蘇吟並排走到一起。
蘇吟簡單地朝她行禮笑了笑。
容妃眼前一亮，大剌剌地拉過蘇吟的手，「你還沒見過淑妃姐姐吧，她前些日子病了一場，如今才好，我們一起去瞧瞧她吧。」
淑妃確實還沒見過。
但沒必要上趕着去見。
何況這容妃非要拉着旁人去見，恐疑有詐。
「容妃姐姐，皇上等下要來我宮裡，不便與姐姐同去了，姐姐若是擔心淑妃娘娘，可以自己先去瞧瞧啊。」蘇吟眼中閃過一抹好奇。
容妃笑容訕訕，「還不是卦象顯示，兩人同去為好。」
暈。
這容妃還真是做什麼都要算一卦啊。
「那妹妹的南寧軒也在東南方，不如容妃姐姐來我宮裡坐坐？」蘇吟客氣道。
容妃連忙擺手，好似遇到了豺狼虎豹。
「不不，我不去，皇上都說不想見到我了，我要是碰着皇上，他還不宰了我啊。」
「你和皇上說話也小心點，他最討厭沒見識還愚蠢的人了。」
「下次，咱們一起去見淑妃姐姐啊。」
說完，容妃立刻風一陣逃走了。
蘇吟心裡暗笑，這宮裡的妃子也真是好笑，個個都避着皇上呢。
夜色漸稠。
皇上信步走進南寧軒，映入眼帘的東院一片死氣沉沉，和宮中其他殿宇一樣，而蘇吟所在的西院就大為不同了。
唯美的風燈掛在門廊，讓人瞧着就覺得溫暖。微風吹過，還有陣陣鈴響。柳樹和欒樹的枝椏越過牆頭，與夜色相融。
還未走近，一縷淡淡花香襲來。
確實花了一番心思。
一襲白衣的蘇吟提着燈籠站在門口，她鬆了髮髻，嬌美的臉蛋未塗脂粉，卻比平時越發美得驚心。
青絲紛飛，整個人恍若神仙妃子飄逸風流。
皇上走進去，攜過蘇吟的手進入寢殿。他眉目俊朗，雖然帶着股冷氣，但一舉一動都自帶威嚴。
步入寢殿後，他首先看見了攤在窗欞下泛黃的書頁，還有窗台上厚重的古籍。
正被風吹得呼啦作響。
想不被看見也難。
「看得什麼書？」他隨口問道。
蘇吟面上羞赧，「介紹古玩器物之類的書罷了，皇上可別取笑妾身。」
皇上沉眸，並不言語，走過去隨手翻動着書頁。
蘇吟今早在皇後宮中被人取笑沒見識一事，他也是略有聽聞。但沒想到她這麼用功，一早被人嘲諷，沒有還嘴，反而馬上回宮彌補這方面的知識。
「求上進是好事，朕怎會取笑你？只是這看書終究淺薄了些，增長見識一事急不得，得有個人好好教你。」
皇上嗓音沉沉，面容冷峻。
蘇吟飛紅了臉頰，「那皇上要派宮裡的嬤嬤來教導妾身嗎？」
皇上別有深意看了她一眼。
「喔？你不想朕教你嗎？」
「皇上說笑了，您事務繁忙，日理萬機，哪有空來教導妾身啊？」蘇吟一臉認真。
皇上隨即抖了抖手中書本，聲音冷下來。
君王恩威，隨便一句都雷霆萬鈞。
「說實話。你把書放在這麼顯眼的地方，不就是想讓朕看到嗎？」
「妾身的心思真是一點都瞞不過皇上。」
蘇吟沒有害怕，反而笑意吟吟，眼波撩人，她繼續認真道，「妾身這樣做只為表明，妾身確有好學之心，聽說皇上厭倦蠢笨之人，只是希望皇上不要嫌棄妾身不通文墨，沒有學識，妾身來日定會努力的。」
說得也在理。
恐怕是早上那些妃子的話讓她害怕了。
倒真是誤會她了。
皇上攥緊她的手腕，放低了聲音道，「你擔心朕會嫌棄你？」
「嗯……妾身以前沒有接觸過這些，也沒看過多少書，害怕以後和皇上沒話說……」蘇吟輕輕點頭，嬌媚的臉蛋隱隱透着不安。
一雙勾人的眼波顯着迷茫之色。
「何須擔心這些？」
皇上修長的手指刮過她的鼻子，嗓音帶着不易察覺的沉厚，「既然想學，朕教你可好？」
蘇吟抬眸，喜色入眼。
——真是不容易啊，終於願者上鉤了。
「這樣不會耽誤皇上的時間嗎？」她小心翼翼道。
皇上搖頭，目光沉沉盯在她身上。
蘇吟立刻會意，輕輕向他福了一禮，眉飛色舞，嬌俏道，「那以後皇上就是妾身的夫子了，夫子在上，請受學生一拜。」
她拜禮時，腳步輕盈，飛揚的裙角如花朵層層疊疊綻開。
這聲「夫子」忽然就有了別的寓意。
皇上心裡一癢。
伸手將她攬進自己懷中。
蘇吟的一頭秀髮蹭在他頸窩，他輕輕低頭，便能聞見一股誘人的甜香，清新卻不黏膩，不像尋常的花香，聞着十分舒心。
白日的疲憊似乎消了大半。
他抿唇道，「你身上熏的什麼香？」
「回皇上，這是甜夢香。皇上賜給妾身的物品中就有不少來自西域的香料，妾身又在內府局領了些尋常香草，製成這甜夢香。皇上聞着可好？」
蘇吟說話輕輕柔柔，皇上摟着她只覺渾身輕快，心中的煩悶煙消雲散。
「不錯，你雖沒讀過什麼書，制香手藝倒是一流。日後地方上貢的香料都送來你這裡。」
蘇吟心裡翻了個白眼，呵，狗皇帝，前半句話可以不用說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輕笑，將話題從制香上拉回來，指着書案上的古籍，「皇上，妾身有幾個字不太認得，這個字念什麼啊？」
蘇吟這回真沒騙人，繁體字她只能靠猜。
「哈哈……」
一向嚴肅冷峻的皇上今夜笑了幾次。
他看着她流連在書本上的目光，漸漸生出一縷自己都無法察覺的溫柔，慢慢沁入他的內心。月色溫柔，甜香四溢，窗下教她讀書，也算樂事一件。
原來與後宮的女人相處，除了歡愉，還可以有別的樂趣。
二人有說有笑，忽然一陣淙淙琴音從對面東院若有若無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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