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你站錯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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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進去內殿，王太醫正在給曲寶林看診，他撫着一把鬍鬚，一位年輕醫師正在給他打下手。皇后坐在窗下，神情平穩。此時她還不知道南寧軒守衛招供一事。
她看見皇上進來，連忙恭敬行禮。
「情況如何？」皇上的語氣聽不出喜怒。
「回皇上，微臣施針以後，曲寶林以及她腹中胎兒的性命暫時保住了，但後面曲寶林能不能挺過去還要再看。」王太醫擦了擦額頭的汗，跪下行禮道。
皇后語氣緊張，「那她腹中皇嗣能保住嗎？」
「這……不好說。微臣儘力一治。」
王太醫說完話，他身後那年輕醫師神情微動，目光有些複雜地看着他。這一閃而逝的表情被皇上捕捉到。
「你來說說那細辛的毒性如何？」
皇上忽然點名那年輕醫師，王太醫一急，啞着嗓子開口道，「皇上，此人只是個小小醫師，一向貪功冒進，皇上萬萬不能聽信此人所言啊。」
「他還什麼都沒說，你就如此急不可耐，你當朕不知道你那點心思？若不是看在你年事已高，你還能穩坐院令一職？」
皇上語氣沉沉，王太醫老臉一紅，囁嚅着半晌說不出話，枯樹枝一樣的手不停顫抖。
卻見那年輕醫師從容不迫道，
「曲寶林所中毒物，不似今年太醫院新出的細辛，古籍中記載，新鮮的細辛會讓人嘔吐噁心，眩暈，但不至於長時間昏厥。只有陳年細辛才會讓人昏迷不醒。皇上若是不信，還可以詢問太醫院其他太醫，並不是微臣一家之言。」
皇上微微點頭，王德海詢問過其他太醫，確實和他說的一樣。
年輕醫師繼續道，
「曲寶林如今毒入肺腑，恐怕會危及皇嗣，微臣可以金針渡穴，暫時保住腹中胎兒，喚醒曲寶林。」
這些話說得再明白不過了，蘇吟被曲寶林坑了，背鍋了。
「就依你之法，她休想裝死。」
皇上冷酷道。
這生冷的語氣，簡直嫌曲寶林死得還不夠快，皇后一愣，滿臉不知所措。
年輕醫師正是許以寧，他早得到了蘇吟的指示，在皇上派人調查毒物細辛時大出風頭，如今他也得了蘇吟的令必須弄醒曲寶林。
一炷香時間過去。
曲寶林緩緩醒來。
金針渡穴，由不得她繼續裝死。
許以寧做好自己分內之事後，便等候在外殿，隨時等待皇上的傳喚，不久內殿傳來了女人的痛哭聲以及皇上暴怒的聲音。
無人注意的角落，他嘴角微揚。
看來一切都如蘇美人所料。
自己跟對主子了。
殿內，曲寶林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她中毒之後本就虛弱，現在趴在皇上腳邊站都站不起來了。
「皇上，看在臣妾肚子里孩子的份上，請您原諒臣妾吧，臣妾也都是為了孩子啊。」
她哭得聲音沙啞，但皇上何曾有過心軟。
「你以為懷着孕，就是揣着塊免死金牌嗎？無論做什麼，朕都動不了你？」
這冰冷入骨的語氣令曲茗心裡一抖。
她額頭的汗珠不停滴落。
她是真沒想到皇上一點也不顧及這個孩子，那麼多的證據擺在他們眼前，他不應該直接處死蘇吟嗎？
按照她的預想，事關皇嗣，蘇吟只是一介低位嬪妃，皇后當場就可以直接處置她，而皇上只要有一瞬的懷疑，蘇吟就不可能活。
難道蘇吟早有準備？
此時，曲茗再後悔也沒用了。
為什麼她註定要死呢？到底是從哪一步開始走錯了？為什麼她要爭這一份虛無縹緲的寵愛呢？
悔恨交加，曲茗怒急攻心，再也支撐不住，暈倒在地。
這回是真的了。
皇上隨手扯過衣袍，沒搭理地上的曲茗，而是冷漠地看向皇后，「這就是你半夜闖未央宮拿人的原因？一點腦子都不長？只聽信旁人一面之詞。」
皇后牙都快咬碎了。
她哪裡知道這個自己一手扶持的曲茗居然敢串通守衛騙她，還膽大包天自己給自己下毒？
「臣妾有錯，請皇上責罰。」
皇後知道自己差點犯了大錯，噗通一聲跪下，眼神哀求般地看向皇上。她感到一種極端的羞恥，自己明明是在整肅後宮，卻將後宮打理得越來越亂。
「你聽信讒言，不辨黑白，後宮真相還要朕來查，要不是看在你姐姐的份上，你還能活到今天？」
皇上一字一句，每個字都帶着冰碴。
冷得皇后打起了寒顫。
「朕懶得和蠢人計較。你要為你的愚蠢給蘇美人賠罪。」
「皇上，臣妾可是後宮之主，那蘇美人位份低微，哪有皇后給一個小小美人賠罪的理，何況那蘇美人不是沒事嗎？」
皇后不可置信地看向他，這男人昏了頭吧，她一個世家出身的貴女，憑什麼要受此等羞辱？
「你不是自詡賢后嗎？這點肚量都沒有，就退位讓賢吧。」
皇后被他戳中了心事，臉上鐵青，什麼都不敢再說，只得重重應了聲。
「諾……」
話已至此，皇上懶得再搭理她，吩咐了一句將曲寶林嚴加看管起來，抬腳便出去了。
外殿中，王太醫和許以寧還在等候，皇上出來后，直接點名許以寧，「你接下來照顧好曲寶林肚中的孩子，務必保住皇嗣，不得出現閃失。」
「微臣聽令。」
王太醫心裡着急，忽然在一旁大聲疾呼，「皇上不可啊，這醫師跟了老臣三年，心術不正，不能將此等重要之事交給一個微末醫師啊。」
皇上眸子眯了眯，似乎在思考什麼，他冷哼道，「朕現在就升他為太醫，夠資格了吧？」
王太醫什麼也不敢說，肩膀都在顫抖，方才大聲阻撓的勇氣都在皇上不可捉摸的脾氣中消失。
皇上又朝他努了努下巴，笑道，「至於你，告老還鄉吧。」
王太醫心口一滯。
半晌都難以呼吸。
他可是太醫院院令啊，就這麼輕易被裁撤了，皇上怎麼能這麼無情呢？他有些怨憤，抬頭卻對上皇上幽幽的眼神，深邃的黑色，醞釀着一種危險的情緒。
王太醫瞬間就慫了。
告老就告老吧，總不至於最後身首分離要來得好。
「多謝皇上。」
剛升職的許以寧頭重重磕在地上，心頭哽塞，進入太醫院以來，兢兢業業三年，始終無法出頭，終於……
做了一次正確的選擇。
皇上急匆匆走後，王太醫惡狠狠看着許以寧，像是要出口惡氣似的，「豎子無知，你以為我走了你就能出頭，皇上升你容易，以後砍你也容易，哼，以後你在太醫院只會寸步難行。」
許以寧雙手攏在袖中，清秀的面龐露出一股和煦的笑意，他慢慢靠近王太醫，恭恭敬敬在他耳邊道，
「王太醫，你以為你是因為醫術下滑被皇上厭棄嗎？」
王太醫側臉，眼神透着不解。
許以寧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見的聲音悠悠道，「因為你站錯隊了，皇上怎會不知你站在皇後娘娘一邊？你覺得皇上能容忍？回鄉的路上小心點，你覺得能活着回鄉嗎？」
王太醫被他滲人的語氣嚇得一哆嗦，厚重的眼皮一掀，再抬眼時，許以寧含笑看他，依然是平時溫和有禮的後輩模樣。
彷彿方才用惡鬼一樣語氣說話的不是他。
王太醫傻了，他要收拾行囊離宮，刻不容緩。
作者有話說:
太醫院品級：院令
院丞
御醫
太醫
貼身醫女
醫師
醫員
只有太醫院裡的人才會嚴格按照品級稱呼，一般宮裡的人都是喊「某某太醫」，不會特意對一個太醫喊「院令，御醫」什麼的，解釋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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