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自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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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吟，你很恨我吧？」
曲茗來了這麼一句，搞得她莫名其妙。
「我為什麼要恨你？恨你慫恿我穿錯衣裳，還是恨你給自己下毒然後冤枉給我？可我不是沒事嗎？沒有恨你的必要啊。」
蘇吟誇張說着，每說一句，曲茗的臉色都變得極差。
「況且經歷這些事後，我的位份越來越高，還搬進了更大的宮殿，我該感激你才是。」
這話說完，曲茗氣得吐出了一口血。
嘴角鮮紅的血和她慘白的臉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呵呵」冷笑了句，「你以為這是什麼好事嗎？金銀都是俗物，你看看我，爭寵了又怎麼樣？皇上那麼薄情，寵愛又算什麼？遲早有一日，你會比我還慘。」
「那就不勞你費心了。」
蘇吟淡淡笑了句，「反正你下線之後，又不會知道我的情況。」
曲茗微弱的目光透出一絲不解。
良久，她又透出一股怨毒的笑。
「我知道我活不成了，我知道皇上已經懲罰了我的家人，我也知道他們要強行舍母保子，我都知道，哈哈……」
她喃喃自語，似乎放棄了和蘇吟對線。
目光中透出的深恨好像麻木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又透露着眷戀往昔的溫柔。「若是我不學你爭寵，現在還好好待在南寧軒呢？若是你也沒爭寵，我們那幾人現在還有說有笑呢?」
「你覺得我當時和你們幾個廝混在一起，真的是歲月靜好嗎？你敢說你沒有和她們一起欺壓我？裝什麼與世無爭？」
蘇吟動了氣，這是在替原主向她們質問。
「呵呵……」
「我要死了……其實我最恨的是皇上，他怎麼能那麼冷酷，我一開始是真心喜歡他的啊……」
這點蘇吟不否認，這個皇帝的冷酷超過了她的想象。
蘇吟看着床上自說自話的曲茗，後退了幾步，準備離開這裡，這樣的她和死了沒什麼區別。
床上的曲茗卻在此時掙扎着下了床。
屋外的陽光照在她臉上，形成一束落寞的光影，她歪着腦袋，心死般目空一切，「我才不會讓你們如願，舍母保子？把我當作生育工具？休想！」
蘇吟忽然知道她要做什麼了。
「你想臨死前拉我墊背？也是會禍及家人的。」她出聲提醒道。
「哈哈……事到如今，我怎會害怕這個？」
曲茗伸手想拉住蘇吟，可蘇吟什麼身手，她一有動作便立即閃身後退，靈活得像條蛇，而且就憑曲茗的身體狀況，蘇吟站在她面前讓她捅，估計都捅不動。
「你們都別想如願……」
曲茗說着，忽然從枕下拿出一物，那凜冽的寒光一閃，竟然是一把薄薄的小刀。她快速地將刀捅入自己小腹，一剎那，血光四濺。
「我死也不讓你們好過……」
鮮血從她的小腹汩汩流出，曲茗嘴角也不停滲出鮮血，紅色的血噴在牆上，像一條黢黑筆直的線。
曲茗嘴角帶着滿足的笑。
她死了。
曾經的夥伴香消玉殞，蘇吟沒覺得痛快，只覺得可惜，但她也沒什麼愧疚，若是自己走錯了一步，下場只會比曲茗慘烈百倍。
蘇吟裙角被濺到一絲血，她全程冷靜無比，靜靜等着曲茗歇氣。
直到屍體變涼，蘇吟這才清了清嗓子，平靜的神情切換成一副驚恐不已的樣子，大聲疾呼，「啊……來人啊……救命啊……」
等到坤寧宮眾人衝進來。
眼前是一副極其慘烈的場景。
躺在地上嚇暈過去的蘇吟，以及屍體已經涼透的曲茗。她們身下，鮮血蔓延了一地。
……
「你這個皇后怎麼當的？曲茗竟然還藏着刀？你竟然還敢讓曲茗單獨和蘇美人相處，你腦子進水了嗎？」
皇上橫眉怒目，皺着眉頭看着皇后。
目光儘是不悅。
皇后跪在地上，默默承受着皇帝的怒火。她萬萬沒想到曲茗竟然有膽子敢自盡，帶着皇嗣和她一起死。
「臣妾無能，請皇上責罰臣妾。」
皇后一臉心如死灰，曲茗的孩子沒了，她比皇上還生氣，這個她費勁心力算計來的孩子還是沒能保住，她人都麻了。
事到如今，曲茗和孩子都沒了，皇后應該負最大的責任。
但皇上又不能輕易廢后。
曲茗還藏着刀，他真是不敢想，曲茗身體狀況若是好一點，蘇吟會遇到怎樣的危險？
「曲茗死了，蘇美人又是暈在她屍體旁，若傳出去宮中必定流言紛紛，你務必控制好這些流言，之後管理後宮的事暫時交給太后以及淑妃。」
後宮權力的交接來得無聲無息。
皇后牙關緊咬，縱使再不甘，這個雷她也非背不可，她確實失職了。「多謝皇上，請皇上息怒。」
「退下吧。」
「諾。」
又等了許久，蘇吟才悠悠醒來，她裝作受驚過度的樣子，在皇上懷裡哭了很久，害怕曲茗的亡魂會來找她，皇上一直在哄她。
她一直看情況，準備見勢就收。
沒想到，皇上對她居然很有耐心。
他愧疚讓她被波及，讓她看到如此血腥慘烈的一幕。
第一次，他在床上抱着蘇吟，什麼也沒做。
皇上摟着她，好似溫柔安慰他的妻子。
「沒事了，以後你都不會有事了。」
這柔情似水的話，差點讓蘇吟都一愣，難道她的演技越來越好，已經能打動暴君的心了？
「皇上會一直陪着妾身嗎？」
「會……」
「那妾身就不怕了。」
夜色如水，兩人抱得極緊，彷彿依偎在一起取暖。直到蘇吟快睡着時，耳邊忽然傳來皇上幽幽的聲音。
「最近小心點淑妃。」
「嗯？」
蘇吟裝作聽不懂般，沉沉睡去。
春末夏初，晝夜交替。夜色被潮汐拉長，無垠的月光照耀着皇宮的每一寸土地，將血腥的一幕寸寸抹去。
有人在月色中無眠。
有人在月色中沉淪夢魘。
「啊……」
淑妃再次從噩夢中驚醒，夢中她全家被斬首的畫面還歷歷在目，還有她的孩子。淑妃驀然想到了阿燁，什麼都來不及整理，披頭散髮地朝着阿燁所在的偏殿而去。
她的孩子，阿燁不該跟着她一起死。
淑妃的侍女沉玉看着淑妃這副樣子，知道淑妃定是又犯夢魘了，她一路追着淑妃，翊坤宮內，盞盞宮燈依次亮起。
「娘娘，二皇子沒事……」
「娘娘，您跑慢點……」
「娘娘，您還沒穿鞋。」
淑妃依然不管不顧地往前沖，直到趕到偏殿，一把推開大門，看到熟睡中安然無恙的阿燁。
她一把抱住阿燁，哭了起來。
整個宮殿的人都被驚醒，熟練地趕到二皇子所在的偏殿，烏泱泱跪在淑妃面前。阿燁也是熟練地醒了。
他稚嫩的嗓音帶着哭腔。
「母妃，我沒事的，您到底是怎麼了？」
淑妃抱着他痛哭。
她知道他們都以為她瘋了，可她知道那些夢都不是假的，那是真的，曲茗自戕，那些夢就是真的。
「是真的，那些都是真的……」
淑妃抱着他喃喃自語。
沉玉跪在地上，心裡十分難受。
淑妃娘娘真的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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