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全府篩子眼，難得有個良心人
23.53
謝銘淵被老夫人派去的人半路截回。
剛進府就挨了老夫人劈頭蓋臉一通罵。
對上自己老娘憤怒的眼神，謝銘淵無端心虛，「母親，之前你不是說認準的兒媳只有念念，我把她記入族譜又有何錯？」
「你糊塗啊！」老夫人用力拍桌，震出杯口的茶水，「我當時所說不過是客套話，沒想到你會當真。」
謝銘淵震驚地眨了眨眼。
老夫人無奈嘆了口氣，「今昔非比，若她還是陳伯侯府家的二小姐，我定然願意，但人家侯府現在壓根不承認她的身份，你還要這麼大張旗鼓地納她一個棄婦做妾，豈不明擺着跟陳伯侯府和皇家作對？」
謝銘淵聽后立馬低頭，「此事是兒子欠慮了。」
「還有姜願那邊。」老夫人盤着手裡的珠串，抬起半扇眼，「雖然我知道你與她並無感情，生兒育女是為了傳宗接代，但你別忘了她是姜國公的嫡女，只要國公府榮耀依舊，我們家都得依附國公府。」
謝銘淵有些不耐煩地點了點頭。
這些年他的同僚沒少在背後嘲諷他是憑岳父才進的翰林院，哪怕他工作再認真下力，都無法擦去軟飯的標籤。
尤其是回府後，姜願又總在他耳邊提起她的兄弟如何如何，更襯得他無用。
他大舅哥今年不過三十，如今已是鎮守邊關的驃騎將軍。
通過幾場人數懸殊的戰役一舉奪回前朝失去的十八座城池，是實打實的重臣。
他小舅哥前年高中探花，被外派去了江南地域做官。
等兩年後他做出實績調回京城成了京官，官職肯定比他要高。
這麼對比下來，他愈發討厭姜家人。
他們原本就是世家大族，出個將軍出個探花也不奇怪，但他們謝家這一支人丁稀薄，又是白丁起家，他如今能坐上這五品的官職已是不易。
要是他生在姜家，肯定要比姜家兄弟出息。
午後日頭悠悠，姜願半斜在臨窗的貴妃榻上，藕節般的腕肘抵在榻上的矮桌邊緣，纖纖玉指撫過泛黃的賬簿。
就在她撥動算盤時，在她屋裡伺候的另一個丫鬟雪松突然端來一件寶藍色的厚里絨長袍。
雪松小聲試問：「夫人，您之前給二少爺準備的生辰禮還送嗎？」
姜願這才想起明日就是謝詞的生辰了。
這件絨袍是她熬了好幾夜才做成的。
每逢三個孩子生辰日，她都會親手為他們縫製衣物。
先前謝詞倒是愛穿她做的衣服，但後來他長大了，見過外面錦衣華服、奇珍異寶，就瞧不上她親手縫製的衣服了。
甚至他還當面拿着剪刀剪壞她做的衣服，理直氣壯地跟她辯論，「我的同窗都穿雲錦坊做的衣服，我怎麼能差人一等？」
原來穿她親手製成的衣服就是差人一等。
姜願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心是一點點冷掉的。
她讓雪松把衣服拿近，輕輕觸摸雲緞上的綉樣，是一隻鷹。
謝詞小時候對她說過，長大以後要當翱翔於藍天的鷹，帶她衝出后宅的屏障，去看看廣闊天地。
可惜他的初心變了，她也不想跟他去看天地了。
姜願語氣淡淡：「二少爺現在的母親是穆姨娘，想必穆姨娘會為他置下個更好的禮物，我這拙技就別送去丟人了。」
雪松剛要把衣服收起來，霜紅突然氣沖沖地回來。
霜紅性子直率，從不圈圈繞繞。
她一進屋就同姜願告狀，「小姐，我剛外出採買，遇到在西苑照顧大少爺的李嬤嬤。原是想上去跟她打聲招呼，結果撞見她在街上撿地上的爛菜葉子，等她走後，我去問了附近賣菜的那些商戶，竟得知這李嬤嬤拿您每個月補貼西苑的二兩銀子給自己小孫子買大魚大肉，卻給大少爺吃街上沒人要的爛菜葉子！」
姜願放下手裡的賬簿，皺起眉頭。
霜紅口中的大少爺並非她親生，是庶出。
謝銘淵未婚時醉酒強了府里一名家生丫鬟，又因那名丫鬟幼時被燒傷毀了臉，因為謝銘淵對她十分厭惡，就連通房的名分都不願給她。
待她生下孩子后，謝銘淵直接把她們母子丟到西苑自生自滅。
結果那丫鬟沒熬到她兒滿月，就病死了。
老夫人主動接下撫養庶子的任務。
但他們一家人把謝銘淵未婚但有一子的事瞞得死死的，直到她入府後才得知這個孩子的存在。
雖然她並不是斤斤計較的性格，但對於謝家隱瞞一事還是耿耿於懷。
不過她心裡清楚孩子是無辜的，也沒打算遷怒庶子。
沒成想老夫人動作比她還快，在她進府前就把人送到寺廟養着，就連過節也不准他回來。
直到去年，負責照顧他的方丈仙去，寺廟把他送了回來。
老夫人本想把他送到莊上，是她主動把人留下來，安排他住進西苑，額外從自己的私庫里撥出二兩銀子給照顧他的嬤嬤，沒想到竟養大了下人的胃口。
興許是西苑的下人捏好了她自己育有三子無心顧及庶子的心思，故意扣下銀錢苛待庶子。
姜願細算，西苑那孩子回府至少也有半年多了，除了每月初一和十五來他院里請安，旁的時候也沒在後院遇到過他。
雖然他沒得過她實在好處，但每次過來請安都會帶上他手抄的經文。
算起來他也就比謝詞大上兩歲，卻寫得一手好字。
姜願看過他抄寫的經文，字跡娟秀，格式規整，看樣子他在寺廟這些年，方丈也沒少在他身上下功夫。
霜紅替他鳴不平，「小姐，大少爺就算是庶出，那也是謝府的主子。主子被下人欺負，要傳出去，外面的人定是要怪您管理后宅不周，苛待庶子！」
就算霜紅沒明說，姜願也能猜出她的意思。
西苑的李婆子這麼大張旗鼓地把錢往自己家裡花，就算她這個當家主母無暇顧忌，老夫人不會不知道。
但她選擇裝瞎，無異於是為自己留了個後手。
要是日後被人怪起，她不僅能將自己摘個幹淨，還能用這件事來壓她一頭。
謝府里的人渾身長滿篩子眼。
姜願重新看向雪松懷裡的衣服，同霜紅交代：「把這衣服給西苑送去，再把人帶來陪我用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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