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尤家來人
68.42
夢裡的尤菁又哭又笑，醒來時，枕下濕了大片。
她看着窗外霧蒙蒙的天，知道今日大概是天氣不好，不用出門強健體魄了。
坐在床前，尤菁只覺得頭昏。
她摸着滾燙的額頭，重新又躺了回去。
昏昏沉沉間，她聽到蔡婆進來發現她高熱，然後驚慌去叫府醫的聲音。
武丫鬟阿斐就守在床邊，沒有情緒，像是塊木頭。
很快，府醫把脈開藥，又是發苦的葯汁灌到胃裡，尤菁噁心地想吐。
精神不濟，她也沒有強撐，很快就隨着藥力發作，沉睡過去。
-
梅苑。
「發熱？」侯夫人擰眉，「孩子沒事吧？」
蔡婆點了點頭，稟報郎中的判斷:「說是姑娘心裡有鬱結，再加上夜裡窗戶被吹開，着了涼。」
鬱結？
侯夫人不滿，「不就是收了個袖針筒，有什麼好鬱結的？」
蔡婆也想不明白。
兩人就這樣誤會了尤菁發熱的根本緣由。
但孕期一直有鬱結，很容易難產。
侯夫人顧慮許久，最終還是鬆口:
「罷了，真那麼喜歡，就讓她做些小玩意兒，每天兩個時辰不許多，讓阿斐盯着點。」
蔡婆應是。
……
尤菁醒來，發覺竟然病了三天。
她晃了晃發酸的肩膀，在阿斐的監視下，把衣服穿好。
得知侯夫人不僅把袖針筒送回來，還特意允許她每日做兩個時辰的機關，她頓時覺得這場病生得值了！
今天是阿斐陪着她在花園裡走，天氣不錯，尤菁大病初癒，也勉強提起了幾分力氣。
餘光瞥到開得正艷的花，她嘴角微微勾起，愁郁的眉眼舒展開來。
正逛得閑適，蔡婆急匆匆走來，「尤家來人了，夫人喚你去前廳。」
是爹娘來了！
尤菁剛摘的花就那麼從手上掉落，她撒腿就朝着前廳跑，想見家人的心攀到了頂峰。
「你慢點！別跑，小心孩子。」
蔡婆着急地在後面追着。
此時的尤菁卻什麼都聽不見，她只知道，爹娘找來了。
但真跑到了前廳外面，她又停下了腳步。
不，爹娘現在找來，一定是得知了她被典入侯府的事。
這種讓家人蒙羞的事情發生，她哪還有顏面見？
尤菁一狠心，轉過身去。
可前廳本就是廊廳，沒有門，尤母一眼就認出了自己女兒的背影。
「阿菁——」
身後兵荒馬亂的腳步聲響起，沒等尤菁做好面對的準備，她就被尤母從後面擁住。
那一剎那，熱淚險些湧出眼眶。
尤菁忍了又忍，擠出笑後轉身:「阿娘是不是想我啦？抱的我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尤母顯然是知道她有了身孕的事，忙小心地鬆開，上下檢查着。
「你這丫頭，到了也不進來，莫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不敢讓阿娘知道？」
尤菁的笑有些不太自然，「怎麼會呢阿娘？」
「您怎麼突然找到這來了？」
不問還好，一問，尢母的淚就控制不住。
與很少流淚的尤菁不一樣，她娘是天生的淚失禁，一點小事都容易哭。
小時候總聽爹爹調侃阿娘的這雙眼睛遲早會是哭瞎的。
可她又怕阿娘真的瞎了。
尤菁沒看到爹爹的身影，便自己拿出帕子幫尤母擦淚。
「阿娘別哭，我過得很好。」
尤母努力平復淚意，聲音難免帶着哭腔:「怎麼會過得好？」
「要不是我跟你爹去晏家書坊送錢沒看見你，覺得不對去打聽了一番，不然還不知道你竟然被那柳氏磋磨到這種地步！」
明明當初拿尤家的好處時，他們答應了會善待阿菁！
早知晏家這麼介意，她跟夫君說什麼也要給女兒招贅，又怎麼會讓阿菁吃了那麼多苦……
母女的溫情盡數落在侯夫人的眼裡。
隨着蔡婆和阿斐的追上，一行人轉至前廳內。
「都過去了。」
尤菁安撫着尤母的情緒，待她平靜了才敢問:「我爹呢？」
尤母的眼淚依舊止不住，「你爹他、他……」
在她斷斷續續的哽咽聲中，尤菁聽明白了緣由。
因為之前嫁女時答應幫晏家書坊維持運作，所以每個月尤家爹娘都要去送錢。
而打聽到女兒被典入侯府做妾，尤父怒得砸了晏家好幾個硯台。
柳氏氣急，讓家丁直接打斷了尤父的腿！
到今日，她爹還躺在床上不能上值。
「但我跟你爹太擔心你了，所以今天你爹能自己坐起來，就連忙催我來看看你。」
尤母一雙眼紅腫不堪，滿眼都是心疼。
她伸手握住尤菁攥起的手，「阿菁，你告訴娘，你真的不委屈嗎？」
原本還在擔心、着急的尤菁霎時啞了聲。
她張了張嘴，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委屈啊。
怎麼會不委屈？
可爹娘的情況已經夠糟糕了，能為她撐腰的阿兄也死在了戰場。
她能依靠誰呢？
不想讓爹娘再擔心的尤菁忍下酸澀，努力學着未出閣時的笑容哄她:
「不委屈，夫人對我很好。」
說着，她還起身轉了一圈。
身上蘇綉隨着轉圈疊起一層層裙擺，蝶紋也翩飛鮮活起來。
細白的皓腕透粉，還戴着翡翠玉鐲子，襯得她指甲剔透晶瑩。
這是晏家、尤家都用不起的好東西。
尤母試圖在女兒臉上看出勉強，但什麼都沒看到。
她懸着的一顆心，逐漸放下。
「你放心。」侯夫人突然開口，「只要她能安穩生下孩子，便是侯府的貴人。」
平南世子戰死的謠言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尤母自然也聽過。
她拘謹笑了下，然後把腳邊放着的雞蛋籃子拿出來。
「夫人，我知道你們大戶人家什麼都不缺，這些……是我從鄉下弄來的土雞蛋，給她補補身子也好。」
「另外還有些自己做的香膏，希望您能不嫌棄。」
尤母的娘家姓曲，祖業是做香坊的。
除了市面上女子常佩的香膏、香囊、熏香外，也會做很多安神助眠的香柱。
樣式、用途不同，氣味和材料也不同。
因為不知道侯夫人喜歡什麼，尤母就每樣都拿了一些。
「您要是覺得好用，派人去尤家說一聲，我再給您做。」
她拘謹地擦着手，生怕侯夫人看不上。
畢竟都只是些廉價的小玩意兒。
誰知，用過尤菁香的侯夫人略帶喜色:
「你做的？」
「蔡婆快好好收起來，晚上就給我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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