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彩釉碗
15.03
說到家業，情緒穩定一些的尤父悄悄避開蔡婆，把懷裡的一沓子銀票塞到尤菁手上。
三人圍在一處，壓低聲量說小話。
「阿菁，爹把晏家退回來的那些東西都變賣成了銀票，有些是侯夫人往裡面摻送的，說是給我們的補償。」
「侯府裡面不安全，爹娘都在外面幫不上你，這錢你拿着，上下多打點，別吃虧了。」
尤菁原本還好奇爹怎麼突然拿出來這麼多錢，足有二百兩了。
聽他這麼一解釋，才知道侯夫人對尤家也多有照拂。
她動容的同時也忍不住擔心。
侯夫人送錢給她爹娘，一是安撫，二是敲打。
她在提醒尤家不能透露典妻的事，也是在警醒尤菁，尤家爹娘的性命都在侯府手上捏着。
尤菁只有保證孩子順利生產，才能一家團聚。
尤母曲氏見女兒有些出神，眼裡滿是心疼，忍不住又掛了淚:
「世子情況不明，這侯府里肯定有覬覦爵位的，阿菁你自小就機靈聰慧，可一定要小心謹慎。」
「爹娘已經失去了你阿兄，可就只有你了……」
尤菁回神，忙抻了袖角去給曲氏擦淚。
她知道侯府兇險，但並不想讓爹娘憂慮。
故而換上了一副嬌憨，「阿娘上次也瞧見了，侯夫人喜愛我做的香，人又好，所以從來不為難我。」
「她可是當家主母，壓着其他人，煩心事鬧不到我面前的。」
說着，尤菁還低頭摸了摸略顯懷一些的小腹，「我只要安心待產就好。」
說起待產，尤家爹娘又是好一陣傷懷。
「早知逃不過你入侯府這一劫，當初又何須去求晏家，白白害你被糟蹋……」
尤菁緩緩搖頭，「侯府看重的是世子的遺腹子，若是當初便被抓來，女兒還是會被當成意圖爬床。」
「好了，不提這些不開心的了。」
她笑了笑，把銀票又塞到曲氏手中，「這銀票還是娘幫我收着，有機會的話，把祖父的香坊給收回來。」
「我在府里什麼都有，吩咐一聲就有人去置辦了，院里又只有兩個丫鬟伺候，用不上打點。」
「話雖這麼說，但你沒有銀錢傍身，她們給你使絆子……」
曲氏還想再勸，但尤菁怎麼都不肯收。
還是尤菁轉移了話題，問起尤父回光祿寺上值的事兒，這茬才算過去。
一家人聊得溫馨，蔡婆就領着翠珠和阿斐侯在院門口。
既不會打擾到三人敘話，又不會讓人離開視線。
沒多久，就到了午膳時辰。
「侯夫人交代了，讓您二老陪着姑娘吃一餐飯再走。」
蔡婆笑笑，把飯菜擺好，站在身後看着尤菁進食。
因為害喜，最近一段時間尤菁吃得都不太多。
沒有人盯着的時候，她能少吃就少吃。
但今日有蔡婆在，哪怕再難受，尤菁也強迫自己吃了半碗粥菜。
將要放下時，手裡的碗就被曲氏給奪去了。
「哪能就吃這麼一點兒？」
「阿娘知道你害喜難受，回頭可以讓小廚房多做些清脆爽口的菜，你今日且忍一忍，再多墊墊。」
身後的蔡婆原本也是要添粥的，但看見曲氏搶了先，她便轉身去準備安胎藥了。
等再回來時，翠珠已經代替她盯着尤菁吃了兩碗粥了。
曲氏正心疼尤菁害喜，傳授着經驗。
蔡婆對尤家夫妻兩個有了些好感，隨後沒忘記把葯碗遞上去。
仍是這幾日慣用的彩釉碗。
尤菁捻勺的手攪了又攪，反胃感極重，最後只能咬着牙喝。
倒是曲氏愣神看着那彩釉碗，面色突然白了一點，緊緊掐着尤父的手臂，欲言又止起來。
尤菁三下五除二喝完，交給蔡婆端走。
見阿娘有話想說，忙揮揮手，讓翠珠和阿斐先去一邊侯着。
等翠珠離開，曲氏立馬抓住尤菁的手，嘴巴張了又合，只說出一句:
「阿菁，那葯以後你少喝。」
是葯三分毒。
尤菁以為是這個原因，寬慰地拍了拍自家阿娘的手。
「娘，是莫郎中開的安胎藥，很有效。」
曲氏搖頭，「是那碗！」
尤菁頓了頓，她這幾日總會被那彩色的瓷釉給吸引，卻又看不出碗有什麼毛病。
藥味和以前都一樣，沒什麼不同。
唯一憂心的，是送碗的人恐怕心懷不軌。
只是阿娘又是怎麼知道的？
沒等尤菁詢問，曲氏接着道:「娘以前給貴人家送香時，見過那貴人用這種彩釉碗害小妾落胎。」
「具體郎中是怎麼說的我記不太清楚，總之你找機會還是換了這個碗吧。」
彩釉碗並不鮮見。
貴妃送來的這些碗更是圖樣精美，打造精緻。
只是因為它美麗的外表下，往往藏着世家大族后宅裡面的腌臢。
曲氏不知道這個碗有沒有被動手腳，只是擔心自己的女兒受傷。
而也是曲氏這一提醒，讓尤菁想通了碗的奇怪之處。
她點點頭，心中記下了。
飯後，尤菁以走動為由，親自送了尤家爹娘出府。
見了這面后，她心情好了很多，臉上的笑也明媚不少。
知道今日是承了侯夫人的情，她特意帶了新做的香膏去道謝。
「是用薄荷葉做的，每日按揉在太陽穴和眼下，可靜心清目，夫人睏乏的時候可以用一些。」
知道尤菁做香的厲害，侯夫人就沒有推辭。
「你有心了。」
尤菁嘴角梨渦淺笑，想起碗的事，順勢提出:「是我該謝謝夫人挂念。」
「連貴妃送了賞賜到侯府，您都惦記着給我送一份。只是我自小市井長大，不太習慣用那麼精緻的物件，倒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不然夫人還是收回去吧？」
侯夫人狐疑地看了尤菁一眼。
以她對尤菁的了解，想來並不是用不習慣碗的問題。
但轉念想到這是宮裡送出來的東西，以貴妃跟二房的關係，尤菁有此顧慮也正常。
念及此，侯夫人不太在意地擺了擺手:「你不喜歡便不用吧。」
「這種事跟蔡婆說就行，不用每次都跑來找本夫人。」
尤菁垂眸，「是。」
左右也把碗送走了，應該不會再有什麼岔子。
離開梅苑后，尤菁讓阿斐折了些花枝，回房間擺弄着打發時間。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太興奮了，她總覺得腹部隱隱有些發熱。
一開始尤菁還沒太在意，直到那股熱意逐漸轉為陣痛感。
低頭一看，才見到身下隱隱見血。
尤菁臉色一白，「翠珠！阿斐！」
兩個在外侯着的丫鬟第一時間衝進來。
「姑娘！」
翠珠害怕地大叫，「怎麼會流血？！」
她們都沒懷過孕，自然只能聯想到小產上去。
阿斐當機立斷把尤菁抱起，然後妥帖放到床榻上去。
「去找府醫！」
翠珠連忙往外奔去。
原本已經安歇下的侯府，頓時又燈火通明起來。
白日里還和煦的天，到了夜裡突然狂風大作，雷劈電閃。
淅淅瀝瀝下着的雨聲，幾乎和尤菁身下熱涌的感覺重合。
小產……
她一直小心應對，怎麼會突然小產呢？
『你在侯府唯一的價值就是平安生下孩子！』
『若孩子有恙，尤家、晏家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侯夫人的話還歷歷在目，尤菁下意識抓着腹前的衣服，恐慌與害怕席捲而來。
「不要……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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