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號曝光
2.22
經紀人花姐上門的前一天晚上，林余把啤酒喝個精光，睡了個安穩覺。一夜無夢，沒有夢到離開的人。
正午時分，公寓樓下的大黃狗沐浴在艷陽下，自在地吐着舌頭。
八樓的卧室卻一片昏暗，厚重的黑色窗帘遮擋住外面炙熱的陽光。睡夢中的林余突然被一陣搖滾音樂吵醒。
「所以暫時將你眼睛閉了起來……」
她煩躁坐起身，揉揉眼，冷不防看到床尾有個黑影，啊的叫出聲。
「這都大下午了，林余你可終於醒了。」花姐關上音響，語氣中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你知道你昨晚闖了什麼大禍嗎？」
「你居然還能睡得着覺，我擔驚受怕了一晚上。」
林余摸不着頭腦，昨晚，她刷了一個小時的微博，然後偷偷喝了酒。
莫非，她酒後幹了什麼混賬事？可惜，她醉了，腦袋裡是一團亂麻，一點記憶都沒有。
她虛心請教:「花姐，我昨晚到底幹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花姐長長嘆一口氣：「你微博小號被扒了。」
林余走下床，酒紅色的弔帶睡裙鬆散掛在身上，露出白皙又修長的脖頸。
她大驚：「怎麼會？」
作為一個名聲差的公眾人物，林余注重隱私。大號是工作，小號是生活。
她揉揉僵硬的脖子，尋找罷工的手機。
花姐繼續丟話：「小號里，你發了幾百張周大導演的照片。」
林余邁步的動作一滯。
「還誇他帥，選老公就要選這款……」
林余緩緩轉過身，賠笑道:「花姐，這都是誤會。」
「這麼說，你不喜歡周導？」花姐眼神銳利，直看着林余。
林余點頭，拉起花姐的手：「姐，我眼光沒這麼差，周導毒舌，罵起人來不帶一個髒字。」
「喜歡他，這不是找虐嗎？」
林余敬重花姐，三年前，花姐拋棄當紅小花胡冰心，轉而當起林余的經紀人。公司里不乏有冷嘲熱諷的人。大家都說，林余是扶不起的阿斗。
花姐不信邪，決心要把林余打造成一線女星。只可惜，林余每個月拿到兩萬塊的固定工資便心滿意足。出道至今，林餘一個代言都沒有。
這和林余演的戲有關。林余出道以來，演的角色全是惡毒反派。觀眾恨得牙痒痒。
此次小號泄露，也跟黑粉脫不了關係。周野有不少的粉絲，如果跟林余粉絲掐架，肯定熱鬧。
只可惜計劃出了岔子，周野的粉絲比較佛系，沒有去找林余要說法。
這不，黑粉氣壞了，披上周野粉絲的皮，在小號下惡毒地罵呢。
林余笑嘻嘻和花姐說，黑粉演技差。
花姐看到髒話，紅了眼眶，又一次提議:「林余，要不別演惡毒女配了。」
「咱從零開始唄，演小角色。」
「女演員吃青春飯。現在，你有許多選擇。等你年紀大了，難道你還去演惡毒婆婆嗎？」
「好主意啊，未來的飯碗也有了。」
「給你一百萬，離開我兒子。」林余演起打鴛鴦的大棒。
花姐拍拍林余的肩膀：「這次的事，公關部已經發表過聲明，你以後別再用小號了。」
林余悶悶不樂，盤算着再去申請一個小小號。
花姐還想說什麼，看着林余的樣子，伸手揉揉她的發頂。
「天塌了，還有花姐頂着呢。」
林余抬頭笑：「花姐，你真好，你就是我親姐。」
「以後，你老了，我給你養老送終。」
「你死了，我去你墓上燒紙，讓你在地下也有錢花。」
花姐嫌棄地推她的肩膀：「去去去，說什麼晦氣話呢！我要活到一百八十歲。」
「一百八十，花姐，你要挑戰吉尼斯最長壽記錄啊。」林余靠在花姐肩頭笑。
花姐嫌棄地捂住鼻子：「哎呦，一大股酒味，熏死我了，還不去洗漱。」
林余被推進浴室，門砰地一聲關上了。密閉空間內只剩她一人，頭頂是一盞晃眼的白熾燈。靠門右邊是一個全身鏡，映出她憔悴的面容。
「好久不見，周野。」不對，笑容太淺了。
「你好啊，周野。」
林余試了十幾個微笑，都不對。
過去的林余是什麼模樣呢？沒心沒肺，笑起來沒有陰霾。
周野走後，林余渾噩度日，酒精麻痹她的大腦，稀釋她的悲傷。
她曾經是誰？是喜歡周野的林余，或是周野愛着的林余。
林余暴躁地抓住頭髮，喃喃道:「不對，不對……」
她對鏡子里的陌生人有敵意。
林余握緊拳頭，猛地一下直擊鏡子。鏡子碎了，碎片中映出千萬個陌生的林余。
手上的鮮血滴落在白瓷地磚上，刺目而絢爛。
浴室內氤氳白霧，林余在花灑下無聲哭泣。
這些年，她像個變態，在浩大的網路中搜尋周野的訊息。
這不難，網上有許多採訪視頻，電影拍攝的路透照等等，她用網吧電腦一一下載到U盤裡。
她還喜歡周野，這是秘密。
可現在，小號曝光，這也會被周野察覺。他會怎麼想？他會害怕這樣的自己嗎？
他會覺得噁心嗎？
分手后，周野是人人誇讚的天才導演，她卻是討人厭的惡毒女配。
浴室門被敲響，「林余。」
「嗯？」林余擦去眼角的淚珠。
「醒酒湯煮好了，你快點。」
「好，謝謝花姐。」聲音中帶有濃濃的鼻音。
洗個澡，林余手上添新傷，但她像是察覺不到疼痛般走到餐桌旁。
花姐不問，拿出醫療箱，幫她處理左手上的傷口。
林余用右手拿着湯匙，小心將豆芽湯送入口。
花姐小心為傷口消毒，問林余：「還記得你答應我的事嗎？」
「當然。」林余挑出碗里的蔥，「我說話算話。」
一則新聞打破房間的冷寂。
「今天下午4點45分，曾二度獲得金兔獎「最佳導演」的周野，被我台記者拍到從C市機場離開。」
周野，機場？怎麼回事？林余將目光投向電視。
畫面內，周野剛走出機場大廳，便被一群記者圍堵，他戴着黑色鴨舌帽，一身黑衣黑褲，渾身散發冷冽的氣息。
「周導，請問你回國是為了拍新電影嗎？」
「周導，你一直在創作一個劇本，但遲遲寫不出結局，現在有進展了嗎？」
閃光燈不停地咔嚓作響，二十多個話筒，都懟到周野附近。周野緊皺眉頭，一句話都沒說。
「周導，林余在小號公開對你示愛，你對此有什麼想說的嗎？」
出乎媒體意料，周野不再沉默：「林余是誰？不認識。」
「周導……」
周野狼狽逃出人群，上了一輛私家車，消失在屏幕。
真實的，會皺眉，和她在同一個城市的周野。那麼近，又那麼遠。
何醫生曾經問她：「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他，你會對他說什麼？」
林余將目光投向遙遠的山巒，夕陽為山巒添了一道暖色。
她說:「我不想和他見面。」
答非所問，她在逃避這個問題。
作者有話說:
寶子們，元旦快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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