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戀
6.67
一直想逃避的人，就站在幾米遠，林余不敢將目光再投向他，她盯着腳下的地毯發獃，地毯上的花紋複雜又精美。
她認出了和周野談話的女生，製片人白依依。兩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四人站在走廊間，地上鋪着手織地毯，走廊中間放置了一盞蘭鈴花落地燈，昏黃的燈光打在人臉上，模模糊糊，像是隔了一層霧，所有人的神色都不清晰。
服務員低頭推餐車，不敢向四人投來好奇的目光。
顧文威主動拉着林余的手，走上前。
他露出微笑，伸出右手：「周導，久仰大名。」自然是昨晚熱搜，仰的大名。
周野漫不經心將眼神投向林余受傷的左手，不給面子回答道:「第一次見面，請問你是？」
顧文威將手收回，從口袋中抽出一張名片，遞出去：「顧文威，這是我的名片。」
周野這次倒是給面子，將名片接了，看了一眼，驚嘆道:「哦，原來是盛星娛樂的大老闆，失敬，失敬。」
顧文威不介意他的語氣，摟着林余的肩開始介紹：「這位是林余，我女朋友，也是你的粉絲，她喜歡演戲，有機會一起合作。」
周野順勢看向林余：「只可惜，我的眼光很高，不是每個人都能合我的眼緣。」
「顧總的女朋友，偏偏，是我最討厭的類型。」
林余咬住上唇，頭更低了。她想毫無顧忌地大哭一場，眼淚在眼眶裡打了一個轉，又被憋回去了。
「我的作品你都看過了？親愛的……粉絲？」
林余不敢抬頭看周野，只點點頭。
「那麼你最喜歡我哪部作品？」
周野步步緊逼，林余沒辦法逃避，回答說:「《初戀再見，初戀》。」
周野不放過她，追問道:「你覺得，大山的做法是對的嗎？」
林余直視他的眼睛，「當然，哪有什麼東西是不變的。」
周野輕笑出聲：「對，沒有什麼是永恆的。」
他得到答案，擺了擺手，直接轉身離開。
這無禮的行為讓白依依頭大，她見顧文威臉色不對，開口解釋:「顧總，我們等會還得跟投資人見面呢！先走一步，不然遲到了，不好跟人交代。」
三人虛偽地道了個別，話里說着下次再見，其實心裡門清，他們不太可能有再見面的機會了。
白依依追着周野的身影跑去，高跟鞋敲出清脆的聲音。
顧文威評價周野：「這人挺傲的。」
林余勉強笑：「做導演的，或多或少都有這毛病。」
顧文威嗤笑出聲，大導演又怎麼樣？拉投資時不還是得一杯又一杯喝酒。沒有投資商，電影不還是做不起來。
兩人下了樓，走出餐廳大門，顧文威冷不防說：「林余，你今天的表現讓我很不開心。」
「你自己打車回去吧。」顧文威留下了這樣一句話。
林余並不想和顧文威待在一起，心中竊喜，不敢表現出來，只溫順點了點頭。
車開走了，落下一地尾氣。林余穿着不合身的長裙，一小步，一小步走在人行道上。
夕陽落在她全身，終於驅散了她身上的冷意，林余張開雙臂，蹦蹦跳跳，向着太陽落山的方向跑去。她是十八線女星，不會有人注意到她。
今天偶遇了周野，是她最幸運，也是最不幸的一天。
她想到了過去，想到了未來，想到了《初戀再見，初戀》這部電影。
《初戀再見，初戀》是周野的處女作，一上映便引發了激烈的討論，批評的人占多數。
她卻最喜歡這部電影，看了十幾遍。故事以大山的視角展開，影片開頭便是，一隻手握着帶血的匕首。
「大山。」是一個女生的聲音，悲傷又悠遠。
大山從小到大沒有得到過愛，孤零零長大。他打架鬥毆，是別人口中的壞孩子。後來有一天晚上，他遇到被搶劫的小月。
英雄救美，他們相愛了。大山開始拿起課本，規劃着屬於兩人的未來。
只可惜，故事的結局並不完美。英雄救美，是一場針對他的騙局。他眼中柔弱無依的小月，原來一直在利用他。
匕首掉在地上，哐當發出聲響，是開始，也是結束。
第一次看這部電影時，林余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明白周野要表達的意思，我不要你了。
人行道上拖着長長的影子，痴迷於追逐落日的她，並不知道身後悄悄跟着一輛車。
那輛車行駛得很慢，很慢，與她保持着恰當的距離。
周野握着方向盤，看着人行道上的人，思緒亂飛。
「這麼擔心她，怎麼不直接開車送她回去呢？」白依依嘴裡有巧克力，說話聲音含糊。
周野手放在駕駛盤上，搖了搖頭：「她應該不想見到我。」
白依依嘲笑他：「你還有這種時候！」
「她就是你的初戀吧。」
周野注視着林余的背影，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身影，不由笑出了聲。
「是啊，小麻煩精。」
白依依對周野的情史感興趣，八卦了起來：「你們咋認識的？」
「高中同學。」
「喲，早戀啊。」
周野搖頭：「我在高中從來沒有注意過她。後來上大學，我把她撞倒了，抱起來的那一刻，我想，這個女生怎麼那麼瘦。」
「她長胖了，我覺得特滿足……」
白依依打斷他的話：「周導，我有必要提醒你，小心點，她男朋友可不是善茬。」
「我是自己人，無條件支持你撬牆角。」
「你說，我要不去跟她交個朋友，再偷偷幫你兩拉紅線。」
周野做投降狀：「白製片人，你就饒了我吧，八字還沒一撇呢，你可別亂摻合。」
周野和白依依是在國外認識的，周野在大學念導演系，家裡不支持，斷了他的生活費。白依依是白富美，有錢沒處花，折騰要拍電影，找上了周野。
兩人一拍即合，一個人出錢，一個人出技術，拍出《初戀再見，初戀》，一舉成名。白依依甚至還在電影里客串了一個路人甲。至於為什麼不是女主角呢？
原因很簡單，這位嚴厲的周導演說她沒有女主角的氣質。
對周野的事，白依依知道一點，但不多。拍完這部電影，周野說，他終於可以正式跟初戀告別了，把一堆東西丟進垃圾箱。
白依依可惜這段愛戀，將箱子撿了回去。尊重好友隱私，白依依從來沒有打開過箱子。
沒過幾天，周野又來找她討要箱子。白依依勸說道，既然忘不掉，那不如把人重新追回來。
年輕嘛，機會多。
現在兩人好不容易見面了，白依依想做個紅娘，還被當事人給嫌棄了。
林余站在公交車站旁，周野將車窗升起，駕車駛過車站。
她在那一剎那抬頭，兩人的目光隔着車窗相遇。
林余瞥見黑色的車窗，周野看到了林余。
林余，他的初戀，一個想起來便會讓他心口疼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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