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郭老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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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光處有一座橋，橋上有一位老人，身側擺着一盞煤油燈，光是這盞燈發出來的。
橋下有六個大石墩，水中有月的倒影。老人正一邊賞月，一邊飲酒
林余走上前去，對老人請求：「可以給我一點酒嗎？」
老人轉過頭，赫然是下午遇見的牽牛老人，老郭。
老郭轉頭一看是林余，哼了一聲，不回話，又冷漠將頭轉回去。
林余看向老郭手中的酒，厚着臉皮提議：「我可以花錢買。」
「你以為什麼東西都可以花錢買到嗎？」老郭不樂意了，瞪着林余，「我老郭偏偏不賣給你。」
「用錢換東西，俗氣。」老郭聽到錢字，怒氣上涌。
林余小心地坐到他旁邊，腿懸在橋下：「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錢不是萬能。」錢買不到時間，也買不回過去。
「我只是想喝一口酒。」林余為自己解釋，「如果你不收錢，我願意用其他東西來換。」
郭老摸了摸花白的鬍子，說：「小姑娘，我這酒千金不換啊。」
郭老以前家裡開酒館的，他爸是釀酒的，他子承父業，也幹了釀酒的活。
他喝的酒是自己釀的，只不過年齡越大，郭老就越是提不起精神，這酒啊，是喝一瓶就少一瓶。
林余有些喪氣，看來她今晚是喝不到酒了。
郭老又語氣一轉：「不過，我確實有一樣非常想要的東西。」
「如果你能實現我的願望，那這瓶酒就歸你了。」郭老將酒瓶擱在橋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是什麼？」林余急不可耐地問，「我會盡全力幫忙。」
林余語氣焦急，郭老第一次見林余這樣的人，問她：「這酒對你有那麼重要？」
「大概有了它，我就不會做噩夢了吧。」林余嘆息一聲，「我害怕做噩夢，喝了酒，我什麼夢都不會做了。」
「美夢你也不要？」郭老搖頭，看着橋上的酒瓶，「多少人愛美夢啊。」
林余想到了周野，有他出現的夢，會讓她回味好幾天。
可是，她要翻過無數噩夢的障礙，才能遇見周野，這幾率太小了。況且，現在周野回國了，她不必去夢裡尋人。
「不要。」林余身體向後傾，微微抬頭看月亮。
郭老敲了敲酒瓶，說：「所以，你就只要這酒？」
「對。」林余點頭，「我想睡個好覺，說說你的條件吧。」
「你和你一起的人，滾出山茶村，並且永遠不要回來。」郭老語氣發冷，說出他的要求。
林余覺得為難，她直白地承認：「我做不到。」她簽了合同，無法違約。節目組投入了前期資金，她沒辦法勸他們走。
「做不到？那你先滾吧。」郭老露出冷笑，「滾，看不起我們的人都滾。」
林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說：「我從來沒有看不起你。」
她和郭老才見兩次面，不知道郭老怎麼得出看不起的結論。
「哼，表面上恭敬，你心裡頭指不定怎麼罵我這個糟老頭子呢。」郭老明顯不信林余的話。
「我們有機會再見。」林余想着來日方才，對郭老的背影說，「郭爺爺。」
「誰是你爺爺？」郭老呸了一口，「亂認親戚，真不要臉。」
林余正打算離開，郭老開口叫住了她：「等等，你不要酒了嗎？」
「不要了，我滿足不了你的條件。」林余也遺憾，但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她不想給老人虛假的希望。
郭老站起來，將酒瓶傾斜，一小部分酒液淋在林余的右肩膀上：「這是我送你的離別禮物，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酒香會趕走你的噩夢。」郭老開口道。
林餘一口酒都沒有討到，原路走回院子。長長的階梯，林余的影子在月光下拖得很長。
燈開后，林余看到了一位不該出現在房間的人，周野。他表情灰暗，坐在椅子上。
聽到推門聲，周野沒有抬起頭，語氣不好地問：「你去哪裡了？」
林余脫下外套，掛在門邊，冷淡地回答：「散步。」
周野自嘲一笑，說：「大半夜散步，你真有閑情。」
周野在沒事找事？而且，這是她的房間，她沒有趕他走，已經算是客氣了。
林余答:「我樂意。」
「我再問一遍。」周野邁着步子向林余走來，「你去哪裡了？」
他半夜被門的開關聲吵醒，發現林余不見了。
他內心焦急，在院子里找了好幾遍，甚至還打手電筒，去後山尋了一次。
這是在審犯人嗎？林余直視周野，一字一句強調：「我真是去散步。」
周野眼中有狐疑，不信她。
「我在橋上遇見一位老爺爺。」林余攤攤雙手，儘可能用真誠的語氣說話，「他挺有趣的，所以我和他多聊了幾句，回來晚了。」
周野的語氣有點不對：「那真是太巧了。」
「半夜三點，出門遇到一位有趣的老爺爺。」
周野來到了林余的附近，撲面而來是一股濃濃的酒味。所以，她是去喝酒了嗎？
可笑，老爺爺，哪裡來的老爺爺？酒味倒是真的。
其實，更可笑的是自己，他擔心又驚恐，一一想過最壞的可能。萬一是野獸呢？萬一有陌生人闖進林余的屋子，把她偷偷帶走了呢？
他甚至想把工作人員叫醒，陪他一起找？可是，這樣林余的名聲就徹底壞了。
他一個人在屋子裡等待，貪婪地待在林余曾待過的地方。黑暗把他內心的恐懼放大了無數倍。
周野拆穿了林余的謊言：「酒好喝嗎？」
「讓你大半夜不顧安危，也要出去。」
林余眼中有迷茫，否認道：「我沒有喝酒。」
而後，她想到了淋濕的衣服，快步去拿門口的外套，解釋道：「這是老爺爺開……」
周野卻不想聽了，他說：「林余，別編故事了，我耳朵挺累了。」
周野黯然神傷地離開了屋子。
林余痴痴站在門口，沒有出聲挽留。
周野的背影消失不見了。她關上門，突然大笑起來，笑着笑着就哭了。
林余開始和空氣對話：「誒，他問我酒好不好喝？」
「當然好喝啊，我喝了好多酒。」
林余將頭埋在被子里，默默哭泣。周野則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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