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雨中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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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桂芳見狀,喜上眉梢:「兒媳是如此想的,還請父親親去同尚書大人說說,饒我們幾日,我們去尋那個掌柜的和那個被打傷之人,不過是賠些銀錢罷了。」
林氏冷笑:「賠些銀錢?且不說被打傷之人的藥費,就說那賭坊,憑長峰每月那些個俸祿,你們能賠得起?」
吳桂芳低斂下眉眼,面不改色的說道:「我們自是賠不起,兒媳聽聞母親的嫁妝……」
「混賬!你母親的嫁妝你都敢想。」顧侯爺聞言,拍案而起,指着吳桂芳,就開始斥罵,一口氣沒喘上來,身形一踉蹌,險些摔倒。
宋意寧離得近,她眼疾手快的跑出來扶了一把:「外祖父息怒。」
吳桂芳在見到宋意寧出來時,眸子里閃過一絲驚詫,片刻后,多了些瞭然:「寧丫頭也在呢!她孤身一人投奔外祖家,日後也是要說婚事的,父親母親不顧念我和長峰,好歹也要顧念顧念湘雲吧!」
林氏聞言,面色微沉,剛要開口,被宋意寧搶先。
她沒想到吳桂芳竟會這麼恬不知恥,出了事,不知自省,反而用她和母親逼迫外祖父和外祖母。
當年的事,成了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心結,自她入了侯府,外祖父和外祖母待她如珠如玉,這件事,她不能坐視不理!
她扶着顧侯坐下,屈膝一禮,面不改色的說道:「我的婚事不勞大舅母操心了,正所謂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大表兄做出此等有辱侯府門楣的事,侯府若是再繼續包庇下去,那才是損了外祖父和外祖母的臉面。」
「你……」吳桂芳沒想到這幾日看起來性子怯懦的人,竟有這般口齒。
宋意寧早就看不慣那位風流成性的大表兄了,如今不裝了,自是要將話都說出來。
「大表兄持身不正,屢教不改,就該趕出侯府,今日之事,亦是板上釘釘,倘若再因此事鬧出些旁的什麼來,恐怕舅母也沒法兒獨善其身了。」
「放肆!」吳桂芳自嫁過來,還從未被一個小輩兒這樣懟過,當即黑着一張臉指着她訓斥道:「我與你外祖父和外祖母說話,豈有你這個小輩開口的道理。」
「我覺得寧寧所言甚是。」林氏原本不願摻和此事,到底是隔一層,管的多了,沒得落人口實,說她這個嫡母容不下庶子。
可眼下,她若不開口,此事再糾纏下去,待會兒刑部的人進來,必定會鬧出笑話。
「母親!」
林氏抬眸,沉聲道:「你可知,如今暫代刑部尚書一職的人是誰?」
吳桂芳聞言,看了眼自家夫君,顧長峰日日都在軍營,自是沒有留意朝堂上的事。
看着自家夫君搖頭,吳桂芳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轉頭,行禮道:「母親,此事說起來,也不過是鴻宣摔了點東西,碰傷了人,我們只要將欠下的錢賠了,他們刑部難不成……」
她的話尚未說完,門口處突然響起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一道清冷的聲音裹挾着細密的風,涌了進來。
「若是這天下事,都能用銀錢擺平,那還要官府做什麼?」
男子身量極高,踏雨而來,若青松翠玉。手執一把桐油紙傘,傘面微抬,露出一張清雋俊逸的臉。
一陣風吹過,靛藍色的衣袍隨風舒展,兩條墨色髮帶,一下子晃進了宋意寧的眼眸之中。
對上那道清冷的眼眸,宋意寧不敢置信的後退兩步,額間冷汗直冒。
怎麼會是他?
陸時安的視線落在宋意寧身上的那一刻,冷若寒潭,波瀾不驚的眼眸,微微顫動了一下。
片刻過後,風平浪靜。
他將傘扔給一旁的護衛,邁步行至堂中,弓身行禮:「晚輩,陸時安,今日唐突登門,還請侯爺和夫人勿怪。」
陸時安……他,竟還活着!
宋意寧掐着指尖,不敢置信的瞪着眼前的男人,目光落在他腰間的香囊上時,心口微顫。
那香囊,是她親手所做!
真的是他……
一旁的林氏開了口:「陸世子不必多禮,今日是我孫兒給世子添麻煩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示意身旁的劉嬤嬤將宋意寧帶出去。
畢竟此事算不得什麼光彩事,宋意寧尚未婚配,不好在外男面前摻和進這樣的事里。
女兒家名聲要緊。
宋意寧在聽到「陸世子」三個字時,溫潤的眉眼裡閃過一絲驚愕,僅片刻的功夫,又恢復如初。
也對,當初出了那樣的事,他都能全身而退,想來身份定然不是她所知曉的那般。
眼下尚在堂上,眾目睽睽之下,她自是不能失態。
宋意寧側身行了禮,壓着心底的躁動,面不改色的跟着劉嬤嬤朝外走。
經過陸時安時,一陣秋風自門口吹了進來,攪得她的衣裙和他的衣袍卷在了一處,隨後又緩慢分開。
宋意寧的心霎時提了起來,直到出了門,再沒聽見那人的聲音,一顆心才緩慢落下。
順着抄手游廊拐到院子后,宋意寧攥着帕子遲疑了片刻,吩咐丫鬟去拿她的披風,隨後快步繞到後門處,準備再躲進屏風后,聽聽堂上的動靜。
眼下她顧不得深究他為何死而復生,只怕他會將先前的事,和盤托出。
那樣,她這一路的顛沛流離,便都成了笑話。
「阿寧去而復返,是在找我?」
纏繞數夜的聲音再次在身後響起,宋意寧渾身禁不住戰慄,她下意識的看向四處,見四處無人,才整理好思緒,轉過身去。
「見過世子。」
身影纖纖,暗香浮動。
陸時安盯着她過了半晌,才邁步上前。
熟悉的香氣在細雨中沉浮,攪的宋意寧心口翻湧,血液倒流。
「世子若是有事,不若改日尋個安靜些的地方,好好談談。」
眼看着那道頎長身影漸漸逼近,宋意寧顧不得什麼了,低聲求道。
倘若因為先前的事被外祖父外祖母厭棄,那她便再無翻身之日了。
陸時安步子一頓,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多了些細碎的笑意。
他不說話,周遭卻突然響起了凌亂的腳步聲,以及顧鴻宣的哀求聲。
雨突然就停了。
排山倒海般的恐懼將宋意寧壓的喘不過氣,她扯着帕子仰頭看他。
四目相對,男人眼眸之中儘是戲謔。
「世子,人已經抓到了。」
刑部的官員抓着顧鴻宣從側院過來,原本還大吵大鬧,喊着冤枉的人,在見到陸時安的時候,彷彿見到了殺神般,立時噤了聲。
前院的吳桂芳也已經跟着林氏朝這邊走了。
宋意寧細眉緊蹙,心思百轉千回,正想着如何解決即將發生的事時,陸時安低沉的嗓音自身側響起。
「今日晌午過後,本世子靜候阿寧過府一敘。」
不等宋意寧反應,陸時安已經邁着步子走到了林氏面前。
「今日晚輩尚有公務在身,就不多加叨擾,告辭!」
吳桂芳不敢在陸時安面前造次,只能紅着眼眶,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兒子被帶走。
隨着陸時安的離開,鎖鏈聲起起伏伏,經久不散。
夢裡的場景頓時如同潮水般襲來,宋意寧恍惚覺得,自己的手腕,也開始疼了起來。
為何這事,偏偏這麼巧?
「姑娘,您臉色不太好,奴婢扶您回院子吧!」
丫鬟春梅不知何時走到了她的身側,將手裡的披風小心翼翼的披在了她的身上。
宋意寧回過神,抬眸四望,見其他人都走了,這才應了一聲。
回去的路上,宋意寧裝作不在意的隨口問道:「方才堂上那人,是哪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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