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風高
14.29
夜半子時,宋意寧再次被噩夢驚擾,倏地坐起身,胸口像是踹了只小兔子,七上八下。
脊背冷汗直冒,濕了裡衣,冰涼一片。
坐了好半晌,她才回了神。
過往種種,如江洪潰堤般,抑制不住的在腦海里翻湧,讓她攥着衾被的手,不由得收緊了幾分。
「姑娘,您沒事吧?」
守在床榻旁的春梅聽見了響動,匆匆起身,揉了揉眼睛,低聲問道。
宋意寧緩了口氣,撩開帳子,沉聲道:「沒事,替我倒杯茶吧!」
春梅將帳子挽在一旁的側勾上,旋即跑到外室去倒茶。
外面似是起風了,吹的廊下燈來回搖擺,折進屋裡的影子,也跟着來回搖曳,如同鬼魅張着血盆大口要吃人似的。
宋意寧最不喜歡的就是狂風天,來回肆虐的風,瘋狂咆哮着,像是要將世上的一切阻礙全都摧毀,讓她無所遁形,只能任由無邊的恐懼與無力感吞沒殆盡。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嘩啦」一聲,房門突然開了,寒風霎時涌了進來,珠簾晃動,叮噹作響。
緊接着,盞子落地,清脆的響動伴隨着女子逐漸藏匿進喉嚨里的嘶啞喊叫聲,頓時讓宋意寧的心狂跳了起來。
她下意識的伸手探進床榻內側,拿起一直藏在褥子下面的槌棒,緊緊的攥在手裡。
「這麼晚了,夫人還不睡,可是在等我?」
熟悉的聲音順着風兒飄了過來,宋意寧手腕微顫,險些將手裡的槌棒扔了。
她警惕的抬眸,正好於昏昧光影中,對上了陸時安幽深的視線。
男人近在咫尺的眼神中,還帶了絲不易察覺的戲謔。
宋意寧呼吸一滯,嗓子沙啞:「你……你為何會在這兒?春梅呢?」
這裡可是侯府,這人當真是瘋了不成?
陸時安唇角勾着笑,慢慢逼近,手背輕蹭她的面頰時,宋意寧脊背一僵,不敢動彈分毫。
他的手,冰涼一片,沒有一絲溫度,就如他這會兒看人的眼神一般。
「這永安城,還有我去不得的地方嗎?」
「陸時安!」
宋意寧氣的咬牙:「你今日明明答應過我。」
陸時安輕笑一聲,轉身走到一側的軟椅前坐下,慢條斯理的問道:「我今日,答應你什麼了?」
話落,珠簾晃了晃,隱在暗處的人慢慢的走到了光影處。
宋意寧看清面前的場景時,一雙清亮的眸子里,立時升騰起了一抹怒意。
「世子擅闖侯府,就不怕我叫了人來?」
陸時安的視線徐徐的落在她未施粉黛的小臉上,半晌過後,才勾唇笑道:「夫人儘管叫嚷,看看是侯府的府兵來的快,還是你這個婢女,死得快!」
此話一出,凌霄抵在春梅脖子上的手,又收緊了幾分,微微用力,竟直接將人提了起來。
眼瞧着春梅臉色漲紅,已經快要喘不上氣了,宋意寧扔了手裡的東西,跑上前:「住手,陸時安,你快讓你的人住手。」
陸時安把玩着手裡的沉香珠串,不緊不慢的抬頭看她:「我還是喜歡你喚我衡郎。」
「衡郎,求你。」宋意寧不假思索,當即軟了語氣。
陸時安眉梢輕挑,這才示意凌霄住手。
春梅逃脫桎梏,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捂着胸口,艱難的喘着粗氣。
宋意寧趕忙將她扶起來,察覺到凌霄要來抓人時,忙擋在春梅身前,抬頭瞪着陸時安。
陸時安面不改色,只是那雙眸子里染着陰鬱的冷芒:「夫人不必如此看着我,今日她知曉了你我的秘密,若是不死,恐怕夫人日後也無法安枕了吧!」
凌霄邁步上前,伸手就要去扯春梅。
宋意寧將她死死護在身後:「不,她最是忠心,肯定什麼都不會往外說的。」
春梅聞言,立時跪在地上磕頭,聲音殘破喑啞:「世子,世子饒命,奴婢什麼都不會說的。」
陸時安擺了擺手:「那本世子便給你一次機會。」
說罷,凌霄走上前,鉗住春梅的胳膊,將她帶了出去。
房門關上后,整個屋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半晌之後,男人低沉的聲音才緩緩滲透了出來。
「過來。」
宋意寧已經知曉他的厲害,不敢不聽,只能邁步走到他的面前。
尚未回過神,男人將她扯進了懷裡,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四目相對,陸時安抱着她起身走到床榻旁,將她輕輕放下。
「夫人說,想要嫁人,不知可有合適的人選?」
他的眸光冰冷,宛如蛇信,一寸一寸的將她沉於無邊的恐懼之中。
宋意寧眼下已經不敢提嫁人的事了,咬着紅唇,搖頭道:「沒,沒有,是我騙你的。」
她現在絲毫不懷疑春梅同她說的那些。
倘若自己說想要嫁給誰,恐怕等不到第二日,此人可能就會在這世上消失。
「騙我?」
「是。衡郎既已經有了婚約,作何還要來招惹?」
眼前的人兒紅着眼眶不看他,長睫輕顫,明明是賭氣的樣子,卻多了些欲說還休的風情。
陸時安勾了勾唇角,抬手捏着她的下頜,垂眸吻上了她的唇。
「婚事是繼母做主,並非我本意。」
宋意寧一噎,頓了片刻,繼續說道:「可那也是……唔!」
她的話尚未說完,就被濃濃夜色吞沒。
粉色小衣被扯下來時,宋意寧心弦一顫。
「衡郎,不……」
「阿寧乖一些。」
滿室春光,眼前男人眼底儘是欲色,呼吸也粗重了些:「日後你想要什麼,我便給你什麼,我們還如在鶴城時那般,可好?」
宋意寧眼尾泛紅,腦子尚算清明。
她低低應了,可心裡卻知,她們哪裡還會如在鶴城時那般。
第二日清晨,宋意寧是被春梅叫醒的。
「姑娘,該去前院給老夫人請安了。」
她的聲音還有些啞,聽起來有些刺耳。
宋意寧強撐着坐起身,撩開帳子看了看眼前的人:「昨晚你可曾上過葯?」
春梅不自覺的撫了撫脖子,眼底多了些恐懼:「奴婢沒事,只是姑娘,您與陸,您與他……此事若是讓老夫人知道了,定然會生氣的。」
宋意寧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那就不要讓外祖母知曉。」
春梅皺眉,快要哭了:「可是姑娘,您打算一直如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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