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兩相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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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意寧聞言,仰着臉苦澀一笑,心裡暗自腹誹,若是再晚走片刻,她都能扛着缸到街上賣藝了。
她此前也算是見過許多兒郎,雖沒有深交過,可也從未遇見這麼……這麼……
她一時之間竟想不出詞來形容他!
尋常人相看,花前月下,吟詩賦詞,她與人相看,竟被人帶着操練起來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沈將軍是來挑娘子軍呢!
心裡雖滿腹牢騷,但宋意寧面上卻未曾表露半分。
雖說今日初見,印象不佳,但沈三郎此人,勝在相貌尚可,又是聖人親封的五品將軍。
沈夫人人也親厚,很寵小輩兒。
只要他品行不差,她若是嫁過去,想來這日子,也差不到哪兒去。
等奪回了家產,她帶着潑天富貴,隨沈三郎駐紮邊境,到時天高皇帝遠,又有夫家護着,宋家那些人,自是翻不出什麼浪來。
想定后,宋意寧臉上的苦澀褪去了不少:「外祖母,孫女覺得沈夫人是極好的,對我們小輩兒也很好,至於旁人,孫女覺得,且得看看。」
她垂着眼帘,一看就是害羞了。
林氏寵溺的點了點她的額頭,溫聲笑道:「好,且再看看,正好,過幾日肅國公家辦了賞菊宴,到時候,你與我一道兒過去。」
「是。」
「你也累了一日了,快些回去歇着吧!」
出了玉君堂,宋意寧立時讓春梅和夏荷一左一右扶着自己回院子。
如今多走一步,都是對她的折磨。
入夜,四周沉寂,整個清芷院都沉浸在濃郁墨色中時,一道黑色的身影悄悄的潛了進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道身影才悄悄的打開窗戶,從宋意寧的房裡翻了出去。
第二日清晨,宋意寧是被春梅叫醒的。
她昨日實在是太累了,躺下后,一會兒的功夫就睡着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夢,竟一個也沒做。
春梅拿着攥幹了的帕子過來,讓她凈手,卻在看見她時,嚇得尖叫起來。
「姑娘,你的,你的臉……」
宋意寧不明所以:「怎麼了?」
春梅唇角翕動,焦急的搬着菱花鏡走到她跟前,宋意寧這才瞧見,自己的臉上,竟被人拿硃筆畫了兩隻豬。
一左一右,倒是對稱!
宋意寧眉頭緊皺,眼前立馬浮現出了陸時安的臉。
難道是他?
定然是他,也只有他,視侯府的府兵為無物。
可是他何時這麼幼稚了?
「昨夜奴婢一直守在外頭,不曾見有人過來,姑娘,這……」
春梅膽子小,這會兒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了。
宋意寧接過她手裡的帕子,一邊擦臉上的痕迹,一邊安撫道:「不過是惡作劇罷了,沒什麼的,不用怕。」
擦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擦掉了,可宋意寧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臉頰兩側像是被火燒了一般,疼的厲害。
春梅將鏡子放了回去,回過頭拿了衣裳準備伺候她更衣,抬頭,立時被她嚇得,手裡的衣裳掉在了地上。
「姑娘,你的臉……」
宋意寧這會兒已經意識到什麼了,面色微沉。
走到菱花鏡前一看,果不其然,臉上擦過的地方,已經起了許多紅紅的小疹子,看起來有些嚇人。
「姑娘,奴婢去叫郎中。」
宋意寧微微頷首,示意春梅儘快去,自己則走到桌前,倒了杯涼茶喝了。
一股苦澀的味道在唇齒間散開,喉嚨一疼,宋意寧立馬意識到不好,趕忙將嘴裡的水吐了出來。
春梅去而復返,滿臉着急:「姑娘,沈家三郎君來了,老夫人請您到前院去呢。」
宋意寧這會兒喉嚨疼的厲害,像是吞了一萬根針。
她想要開口,紅唇翕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先是讓她毀容,如今又讓她不能言,下手之人,當真是狠呢!
春梅見狀,忙扶着她坐下:「姑娘,您這是怎麼了?奴婢已經讓人去請郎中了。」
宋意寧紅着眼看向桌上的青玉盞,攥着椅子扶手的手,倏地收緊。
五臟六腑,像是被什麼東西攪了一把,鑽心的疼。
緩了片刻,那股痛意才慢慢減緩,她搖了搖頭,示意春梅不必擔心。
現下,只能等郎中來驗過才行了。
郎中來的時候,林氏帶着劉嬤嬤也急匆匆的跟了過來。
一見到外祖母,宋意寧憋了許久的眼淚,說來就來。
她這一哭,頓時將林氏的心都哭化了,趁着郎中替宋意寧診治的空,當即將清芷園上下伺候的人,都叫到外面罰跪,等郎中診治過後再行治罪。
「劉嬤嬤,拿侯爺的帖子,去請太醫。」
劉嬤嬤連忙應下,快步出了門,吩咐人去請太醫。
大約過了許久,郎中面色艱難的出了內堂,低聲回稟道:「回老夫人,依在下多年行醫經驗看來,宋娘子這是中毒了。」
林氏聞言,握着拐杖的手倏地一緊,臉色頓時難看了許多:「中毒?那郎中可知我孫女中的是什麼毒?可有解藥?」
郎中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回老夫人,宋娘子中的是封喉散和落瓊花,這兩個毒我只在醫書上見過,傳聞先朝宮裡用過的,若是想要解毒,怕是得找宮中太醫了。」
林氏驚起:「那這可危及性命?」
郎中細細思索了片刻,似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我先前看過的醫書上,倒是沒說這兩種毒會危及性命,只說若無解藥,時間久了,也可自愈,只是過程會有些痛苦。」
說話間,被派去請太醫的小廝急匆匆的跑了過來,氣尚喘不勻,便急着回道:「回老夫人,今日不當值的幾位太醫都被請到鎮國公府去了。」
此話一出,林氏臉色鐵青,抬眸的剎那,飽經風霜的眸子里,多了些殺伐果斷之氣。
「備車,我親自去國公府要人。」
這事明擺着是陸家那個使壞,目的是什麼,昭然若揭。
宋意寧在內室聽着,心裡也隱隱的多了些對陸時安的懷疑。
畢竟能做出這種事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但他既然做了,想來是不會讓她輕易好過。
那些被叫到他府上的太醫,即便是被叫到侯府,恐怕也不會好好醫治。
既如此,她又何苦讓外祖母上門,低三下四的求人。
不過是受些罪過罷了!
想到這兒,宋意寧趕忙出門,攔住了林氏。
她現在口不能言,只能攥着林氏的衣袖搖頭。
他不讓自己好過,她偏要過得好!
他要毀了她的婚事,她偏不讓他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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