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浮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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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嬤嬤聽了小廝的話,快步上前,接過他手裡的信,遞給了林氏。
林氏一邊接過信來看,一邊問道:「可瞧見是什麼人放的嗎?」
今日侯府上下,亂成一團,許多人都恨不得將自己掰成兩半用,自是沒注意究竟誰將信扔在了府門口。
小廝搖了搖頭:「回老夫人,沒有。」
林氏面色微沉,開始拆手裡的信。
剛打開,一根銀釵「啪」的一下掉落在地上,銀釵底端上的血跡,明晃晃地映入眼帘。
這是宋意寧拿來刺向男人大腿的那根銀釵,亦是她初到侯府時,林氏給她準備的眾多首飾之一!
林氏雙手一顫,險些沒有拿穩手中的信紙。
「這是寧姑娘常戴的那個銀釵。」
劉嬤嬤將釵子撿起來,林氏只掃了一眼,便垂下眸子看信。
信上說,讓他們在明天日落之前,準備六千兩銀子,分別放在六個箱子里,在酉時二刻,投入南城門外的白石河裡。
「六千兩……老夫人,咱們……」
劉嬤嬤愣在原地,焦急的看向身旁的人,話還沒說完,就被林氏一個眼神嚇的噤了聲。
林氏將紙折了折,遞給劉嬤嬤,沉聲道:「開私庫,將我剩下的嫁妝盡數賣了,那些田產鋪面,折價也要賣。」
「老夫人,那可都是您留的體己呀!」
旁人不知林氏的心思,可劉嬤嬤知道。
這麼多年,林氏一直攥着那些嫁妝不鬆手,就是為了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她和顧侯爺如今上了年紀,侯府遲早是要交到顧長峰手裡的,顧長峰不是她親生的,想必也不會好好待她。
倘若她手裡有銀錢,便可以待老些時候,搬離侯府,尋個鄉間莊子住着,與他們井水不犯河水,這日子照樣也可以過得下去。
眼下……
林氏深吸了一口氣,望着外面墨色如注,語氣里染上了許多愧疚與蒼涼。
「這本就是我欠湘雲的。」
此話一出,劉嬤嬤暗自抹了抹淚,低聲回道:「奴婢這就去辦。」
劉嬤嬤出門之後,躲在門外的春梅想了想,還是壯着膽子跑了出去。
她得找人去救姑娘!
這個時候才剛宵禁,白日里熱鬧的長街上,一個人也沒有。
春梅一邊咬牙為自己打氣,一邊朝國公府的方向跑。
一路上,沒有碰到城內巡邏的金吾衛,春梅好不容易鬆了口氣,可緊接着就被國公府的護衛擋在了門外。
正當她急得團團轉的時候,府門打開,一襲暗紋紅衣的沈廷煜帶着護衛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
春梅見狀,快步跑上前行禮:「奴婢給沈大人請安。」
護衛見猛不丁的跑出來個人,當即抬劍要去砍。
春梅嚇得跌倒在地,慌忙說道:「大人,奴婢是宋娘子的貼身丫鬟春梅,今日有要事要求見陸世子,煩請大人幫忙。」
話落,沈廷煜不慌不忙的抬了抬手,垂眸掃了一眼,臉上才多了些笑:「原來是你啊!不過你個小丫鬟,不好好待在宋娘子身邊伺候,大晚上的,跑來見陸世子幹什麼?」
他一笑,眉梢眼角儘是曖昧。
春梅見狀,不敢耽擱,如實說道:「我家娘子被抓,生死未卜,匪徒要六千兩,但是我家老夫人怕是一時拿不出這麼多錢。」
沈廷煜聞言,眉頭微皺,抬眼看了看眼前的門楣,為難的揉了揉眉心。
「這樣吧,我借你六千兩,你拿回去給你家老夫人,將宋娘子贖回來。」
春梅微怔:「可……」
「可什麼?難不成此事是你胡謅的?」
春梅連連擺手:「奴婢沒有,奴婢是怕我家娘子有個萬一,這才想求陸世子幫忙救回我家娘子。」
沈廷煜若有所思了片刻,沉聲道:「匪徒求財,為了錢,也不會將你家娘子如何的,放心吧!家福,帶她回府拿銀子。」
他身後的小廝立馬應了一聲,示意春梅跟着他走。
春梅有些猶豫,但眼下她怕是見不到世子了,只能妥帖。
目送兩人離開之後,沈廷煜立在原地,捏着下巴思忖了許久,復又轉身回了國公府。
凌霄見他去而復返,不由得有些疑惑。
「沈大人,可是落下什麼了?」
沈廷煜立在門前,望着裡面的綽約燈火,面色沉重。
沉吟半晌,他開口道:「宋娘子出事了,你帶上些人,幫侯府找找吧!」
凌霄一愣:「那此事,還同世子說嗎?」
沈廷煜一本正經的看着他:「你覺得呢?」
凌霄噎住:「屬下不知道。」
沈廷煜皺眉:「那……我也不知道。」
話落,兩個人站在門口,吹着寒風,四目相對。
終是沈廷煜經受不住,幹咳了一聲,打破僵局。
「對了,我得去看看人犯吐沒吐口了,不能讓你家主子拼了命帶回來的線索,就這麼斷了,我先走了,這件事,你斟酌着辦。」
沈廷煜說完,一溜煙兒的出了扶風居,留下凌霄,獨自風中凌亂。
其實若是平常,他肯定就說了。
但自沈府回來那日晚上,自家世子單槍匹馬去追那賊人,卻陷入了埋伏……
說起來這樣的差事,本就不是自家世子該幹的。
當初和親不成,南邊起了戰亂,自家世子九死一生,方才平定邊境。
本是大功一件,可被有心人彈劾,到頭來,什麼也沒落下,反倒被聖人斥罵,貪功冒進!
前一陣子,鶴城刺史通敵,此事本該有特使親去查驗,可聖人偏偏讓自家世子去,還不能聲張。
刺史死後,他們發現此事背後,還有京中貴人牽扯其中,幾番查證,才尋到了一點兒蛛絲馬跡。
此事本該有大理寺處置,可聖人卻絲毫不提。
如今好不容易逮到了那賊人,自家世子卻險些丟了一條命。
凌霄一想到這兒,便覺得胸口悶悶的,恨不得闖上金鑾殿,替自家世子鳴不平!
可是現在,宋娘子生死未卜,此事究竟要不要同世子說?
凌霄回過身,望着眼前緊閉的房門,陷入了糾結之中。
……
浮雲散開,月光皎潔,昏暗潮濕的茅草房裡,男人端着一個手掌大的盆擋在了宋意寧面前,壓住了破窗外投落的月光。
宋意寧強撐着意識,艱難的抬起頭朝他看去。
男人將手裡的盆摔在她的面前,麵湯飛濺,有許多落在她的手上,被火燎了一般的疼。
「吃吧,夫人,這許是你最後一頓飯了,明日拿了錢,我親手送你下地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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