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久別重逢
1.67
在結束大學軍訓后的第一天，姜願在學校論壇發布了帖子。
「久別重逢的竹馬突然變成清純男大怎麼辦？」
底下有人回答。
「追他！撩他！吻他！青梅竹馬最好磕了。」
——
沉悶的正午，空氣中瀰漫着熱浪，彷彿呼吸都能感受到溫度的灼熱。
「我一定要抓到偷了我好幾次外賣的人！」
少女氣憤的聲音在嘈雜的校門口格外明顯。
姜願站在樹蔭底下，扎着圓潤飽滿的丸子頭，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
眼睛明亮透澈，正直勾勾盯着門口的外賣台，眼裡漫是氣憤。
她兩隻手攥成了拳頭，然後用力地碰撞在一起，發出「砰」的一聲。
僅僅兩三秒，路過的學生好奇地看了眼，隨即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
外賣被偷這事，在大學簡直太常見了。
校門口人來人往，姜願站了好一會兒，沒有等到外賣賊，不止一次後悔拉着朋友林蘇葉一起來抓外賣賊。
沖着林蘇葉抱歉地笑了笑。
林蘇葉搖搖頭，無聲地說沒關係，隨後指着外賣台，讓她注意力多放在外賣台上。
「願願，你快點看，好像有人要拿你外賣！」
林蘇葉突然失聲叫了起來。
姜願立馬轉過頭，眯起眼睛看向自己的外賣。
一個身形頎長清瘦的男生站在自己的外賣面前。
頭頂耀眼的陽光肆意灑落，臉型線條清晰流暢，盛着日光的睫毛投下暗影，愈發顯得眉目深邃，鼻樑高挺。
這個人怎麼看着有點眼熟？
姜願歪了歪頭打量。
眼瞅着那人手即將碰上自己點的外賣，姜願眼睛冒了火，拉起林蘇葉怒氣沖沖地跑過去。
「喂！偷外賣的你是不是窮到沒錢吃飯！學校里五毛錢的米飯你是吃不下去了嗎？為什麼非得偷我的外賣，還連着偷了幾次，真當老虎不發飆當我是病貓嗎？？？」
「啊？啞巴了嗎？怎麼不說話啊，是不是心虛了！」
姜願氣得咬牙切齒，兩眼噴射出灼熱的火焰，氣勢洶洶沖向擺放外賣的台上。
正打算拿起外賣單子一看究竟的男生微愣，側頭朝着聲音來源看去。
拉着好姐妹企圖讓她冷靜的林蘇葉猝不及防看到這一幕，頓時驚艷，竟閃了眼。
「願願願願你冷靜你趕緊冷靜，是個大帥哥欸，而且超級帥，只是怎麼有點眼熟？」
「我管他大帥哥還是大傻逼，在我眼裡只有一個身份——偷了我外賣卑鄙下流厚顏無恥該死的人。」
姜願早已經被怒火沖昏了頭腦，雄赳赳氣昂昂衝到人家面前。
猛得一拍外賣桌，姜願怒瞪他大喊：「老實交代，是不是你偷的我外賣！」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
男生意味不明地「嘖」了一聲。
他微微低眸，烏黑的眼瞳落在細碎的光，倒映出她的模樣。
「姜願，幾年不見你腦子是生了銹嗎？需要我幫忙用酒精擦擦嗎，怎麼連我也不記得了？」
嗯？
這這這……熟悉的語調，姜願渾身一抖，就是她那個消失三年的小竹馬——遲敘，如假包換。
「哦我終於想起他是誰了，是遲敘啊，比我們大一屆，聽說也是上一屆長得最帥的一個。」
林蘇葉絞盡腦汁終於想起面前的男生是誰，紅着臉湊到姜願耳邊邊瞥邊小聲地說。
說完感嘆一下：「長得是真他媽帥啊。」
話題一轉，疑惑地問：「聽他這語氣，你們認識嗎？」
姜願：「……」
何止認識，是從小長大的竹馬。
「不認識，他是誰啊我根本就不認識。」姜願上下打量一遍，扯了扯嘴角，譏笑道。
「就這兒？還是上一屆最好看的？倒着排的吧。」
姜願偏頭，語重心長道：「蘇葉，看來你的眼光有待提高。放心我認識很多帥哥，到時候給你洗洗眼睛。」
林蘇葉：「……」
她好像聞到了火藥味，莫名其妙卷了進去，然後夾在兩人之間瑟瑟發抖。
遲敘勾了勾唇，漂亮的黑眸鎖定姜願，故意拖長了尾音。
「姜願，當年是誰屁顛屁顛跟在我身後，又是誰一口一個遲敘哥哥的叫？」
糟糕，死去的回憶攻擊我。
姜願臉色變了變，一雙圓潤的杏眼瞪着遲敘，反擊：「你老大不小了，還喜歡我一口一個哥哥的喊你，幼稚園沒有上夠嗎？」
遲敘無辜眨眨眼，坦然承認：「是啊，比某個嘴硬不肯承認的傢伙強得多。」
好好好，還比較上了。
反正姜願被氣笑了。
她一把拿過外賣，護在身後：「所以這幾天是你偷了我外賣？」
遲敘凝眉嗤了聲，目光慢悠悠落在女生手裡的外賣袋，鄙夷道：「就這？垃圾食品，我還怕吃了降低我智商，得不償失。」
「要你管，你以為你是誰啊。」姜願攥緊了外賣袋，壓下內心翻湧而上的情緒，轉過身，垂眸看着好友。
「我們回寢室，不和一般人見識。」
林蘇葉看出姜願的悶悶不樂，快步挽住她的胳膊朝着寢室方向走去。
初秋的陽光殘留夏日的餘韻，耀眼得過分，如同熔爐般炙烤着大地。
姜願賭氣似的沒有反過頭去看站在外賣台邊的男生，固執往前走。
好像只有這樣，一場長達三年的痛苦與思念就不復存在。
「姜願！」
熟悉的聲音從後面響起。
姜願腳步微頓，隱約的竊喜悄然躍上，她側頭看去。
少年小跑過來，手中拿着一把太陽傘，跑至面前微仰起頭，發梢染着濕漉漉的汗。
帶了笑意的雙眸是明晃晃的耀眼。
他遞出太陽傘：「本來軍訓就晒黑了，現在不注意防晒豈不是黑上加黑。」
姜願賭氣，不想接過。
突然，纖細白皙的手腕被握住，莫名帶着涼意。
姜願詫異，瞪大了眼睛，偏偏又氤氳了幾分水汽，看起來像是一隻受了幾分驚嚇的小鹿。
緊接着，遲敘一點一點俯身靠近，滾燙的呼吸落在她的頸間。
雪白透亮的肌膚瞬間激起一陣顫慄。
顫得她心神蕩漾。
靠得太近太近了。
近到只要他稍微一低頭，就能親到自己。
姜願嗚咽一聲，避開男生灼熱的目光，半掩在長發下的雪白耳根可恥地羞紅了。
「是不是啊，親愛的黑炭公主。」
姜願：「……」
男生喉嚨間發出成功捉弄人後的愉悅笑聲，他低頭把傘放在姜願手心，隨後手一松，往後退一步，冰涼的觸感也隨之離開。
竟然有幾分不舍。
站在旁邊盡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林蘇葉左看看，右看看，翹得老高的嘴角暴露她興奮的吃瓜情緒。
姜願忍了忍，選擇惡狠狠瞪着樂不可支的遲敘。
嘴角浮現出古怪的笑，趁着四周沒有人，她伸手精準無誤地揪住男生的耳朵，稍微用力往下扯。
「疼疼疼……」
遲敘疼得眼淚都出來，連連求饒。
然後姜願生怕遲敘馬上報復，立馬拽住林蘇葉的胳膊逃命似的往前沖。
遲敘重新站好，無奈地揉了揉自己被拽紅的耳朵，眼底盛滿了寵溺，低聲嘀咕着。
「願願，你下的手也太狠了吧。」
……
林蘇葉直接被拽到寢室樓下，彎着腰喘着粗氣，剛微微張嘴，一根手指豎在她的面前。
抬頭一看，是姜願。
「你想問什麼？」她問。
林蘇葉大喜，她正憋了一肚子的疑惑，剛張嘴，就看見姜願的眼睛如同按下開關的電燈泡一下子亮起。
林蘇葉忘記想說什麼，愣愣地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
寢室樓下支了一張食堂的海報，上面寫着為了慶祝新生軍訓結束，學校發放代金卷，先到先得。
「今天食堂有送代金卷，免費的！」
姜願一把抓起林蘇葉的胳膊，沖着食堂跑去。
林蘇葉：「……」
可一到食堂，姜願和林蘇葉就後悔了。
因為有免費的東西，食堂圍着的人群密密麻麻擠在一塊兒，幾乎是寸步難行。
姜願先找了塊地放東西，然後兩個人憑着身材嬌小，靈活走位的優勢，尋着人群間的空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擠入最裡面一層。
林蘇葉轉眼一看，看見姜願手裡拿着傘，無語道：「願願你怎麼還拿着傘。」
姜願頗有經驗，語重心長：「你瞅瞅我們學校表白牆的帖子，不是外賣被偷，就是傘被拿，尤其是下雨天。」
好像……說得蠻有道理。
當最後一張代金卷被姜願前面那名同學領走時，姜願又是可憐又是委屈地盯着空空如也的紙箱子。
她像是泄了氣的氣球，一下子耷拉下來，攥緊了的拳頭在空中軟綿綿揮舞幾下。
「折騰這麼久，白排隊了。」
姜願小聲嘟囔着，突然發現身邊的林蘇葉許久沒有動靜，抬頭一看，突然發現自己被圍了起來。
更準確的說，自己一不小心處於吃瓜第一線。
不遠處站着一對男女，背對着自己的是男生，穿着寬鬆短袖，懶懶散散隨意站着。
女孩正對着她們，手裡拿着一個大喇叭，臉頰兩邊通紅，像個熟透的蘋果。
姜願對這些沒什麼興趣，拉着林蘇葉準備往回走。
「遲敘，我喜歡你，你可不可以做我的男朋友！」
氣勢如虹，響徹雲霄，震得姜願連忙捂住雙耳：「我滴天啊，這女孩夠猛，有膽魄。」
「願願，居然是遲敘，她表白的是遲敘。」林蘇葉拉住想要離開的姜願，拚命地沖她使眼神。
遲敘？
表白大戲的男主角遲敘？
遲敘的好戲怎麼可能錯過。
「我突然覺得我們一時半會走不了，就在這裡先待會。」姜願輕咳一聲，努力給自己找面子。
林蘇葉憋笑，沒有戳破。
姜願再次抬眸看去，男生身姿高挑，懶散站着，跟沒有骨頭似的。
「他很不耐煩哎。」她瞥了眼，吐槽道。
林蘇葉狐疑地問：「你怎麼知道？從哪裡看出來的？」
這……認識這麼多年了，遲敘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她姜願就知道遲敘肚子里在打什麼主意。
她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幹淨清純的雙眸透露出迷茫，不確定道：「可能是認識久了？」
「遲敘，你願不願意做我男朋友？」
拿着大喇叭的女孩目光炯炯有神，期待緊張地望着心尖尖上的男生。
處於吃瓜現場的遲敘懶洋洋地掀起眼皮子，神色平靜如水，沒有絲毫的波瀾：「抱歉，我不喜歡你，不可以做你男朋友。」
「為什麼？你現在沒有女朋友，可以試着和我交往。」女孩不依不饒，非要遲敘給出一個答案。
遲敘微微皺眉，琥珀色的眸子緩緩掃視一周，都是黑壓壓的一片人群，不好駁她的面子。
忽然，遲敘看見自己斜后側熟悉的人。
四目相對，姜願瞧見那雙清冷的眸子泛起危險得逞的光芒，心裡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當即立斷，姜願果斷放棄看戲，拉着林蘇葉往人群空隙鑽去。
黑壓壓的人群猶如一面面堅實的牆壁，將姜願的退路全部堵住。
姜願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上下跳竄，生怕這次表白事件波及自己。
「願願，你怎麼急着走啊。」林蘇葉疑惑。
姜願朝着遲敘方向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我突然想起還有事，不想在這裡浪費時間。」姜願一本正經胡說八道。
好不容易在人群里找到一個突破口，姜願喜出望外，連忙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我有喜歡的人了。」遲敘極其認真地回答，隨意伸出一根手指，正指向彎腰鑽出去的姜願，「就是她。」
姜願：「……」
姜願緩緩站直，看向他。
四目相對。
姜願扯了扯嘴皮，只覺得好笑，有那麼一瞬間想落淚。
那些開心的，痛苦的，傷心的，難過的情緒猶如調味料似的，一下子被打翻，百般不是滋味。
遲敘，你是怎麼敢說喜歡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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